其實剛才在供銷社裡,顧清如看見暖水瓶時,也想買一個。
拿出全國糧票問了售貨員,暖水瓶屬於稀缺物資,要用兵團特供券才行。
雖說她的空間裡有廚房能燒熱水,但是在衛生室,若是隨時拿出熱水,容易惹人懷疑。
有了暖水瓶作幌子,熱水就能解釋過去了。
剛才她還計劃著用錢找人換些兵團特供券,再來一趟營部。
還有這雙嶄新的膠鞋,她的鞋底磨破了,出於謹慎一直沒有換鞋。
到了營部也是一路忍痛跟著李峰走來走,忙著為連隊申請藥的。
可能走路姿勢不自然,讓陸營長發現了。
沒想到他心思如此細膩。
但即使是她需要的,顧清如還是下意識想要推辭。
暖水瓶和鞋子是新的,沒人用過。陸沉洲的聲音依然平靜,
“這些你拿著吧,你給鐘首長的藥幫了大忙了。”
見陸沉洲這麼說了,顧清如不再推辭。
她覺得心裡暖暖的,有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我父親……”顧清如低聲問道,這是她見到陸沉洲最想問的事情。
陸沉洲點點頭,同樣壓低聲音說道:
“東西送到了,他很好。”
“你坐後排,我們要出發了。”
見陸沉洲岔開話題,顧清如連忙拿著包袱上了車子。
顧清如上車後才發現,前排副駕位置坐了一個小兵,後排坐了一位穿白大褂的女醫生。
那位女醫生約莫二十七八歲,齊耳短發一絲不苟地彆在耳後,白大褂下露出軍裝的綠領,整個人透著股乾練勁兒。
對方看見顧清如上車,衝她笑著點點頭:
“你好,我是營部醫生,蔣文娟。”
“你好,我是七連衛生員顧清如。”
連隊出了疫情,營部醫生要去現場核查,這個流程她知道。
車子發動時,顧清如收好包袱放在腳下。
脫下底子磨破了的舊布鞋,換上新膠鞋,大小剛剛好。
蔣文娟看見顧清如換上新膠鞋,在旁邊笑笑沒說話。
她以為是這小知青愛美,在營部新買的鞋就迫不及待的穿上了。
顧清如打開餅乾鐵盒——發現裡麵竟然放著幾小塊包著油紙的白糖。
在這個物資緊缺的年代,這簡直是奢侈品。
她偷偷抬眼,從後視鏡裡看到陸沉洲的臉——他五官立體,眉骨生得高,投下的陰影將那雙深邃的眼睛藏在暗處。
下頜線條緊繃,目光專注地盯著前方,軍帽下的眉峰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什麼嚴肅的事情。
暖水壺、大小合適的膠鞋……
這些東西讓顧清如難免有些胡思亂想,
他為什麼親自送我去連隊?
這些東西什麼意思?
還有剛才後勤處的幫忙,
是不是……對我有點特彆?
隻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狠狠掐滅了。
顧清如啊顧清如,
你一個背著黑五子女出身的連隊衛生員,也敢肖想人家現役軍官、兵團營長?
“人家不過看在鐘首長和你父親的關係,才照顧你一些,彆自作多情了。”
是啊,她在心裡早把賬算得明明白白:
第一,陸沉洲要是真對她有半分心思,那就是拿自己的軍旅生涯開玩笑;
第二,就算他昏了頭,她顧清如也不會做任何人的政治包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這十年她可以用來精進醫術、照顧父親。
到開放時,她才二十八歲,還有大好青春。
命運讓她重生,這一世,她要做棵能經風霜的樹,能照顧親人、治病救人,就是她現在最大的理想。
愛情?那不過是人生錦緞上可有可無的繡花。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吉普車在顛簸的路上行駛,車裡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