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帳篷內,煤油燈火苗閃爍。
顧清如低頭在給一個老兵縫合,針尖刺入皮肉,線頭隨著手腕輕巧的翻轉,在傷口邊緣拉出一道細密的痕跡。
血珠滲出,又被她迅速用紗布按去。
傷員的肌肉繃緊了,卻沒哼一聲——是個硬骨頭的老兵。
你這手法倒是挺利落。
黃醫生站在一旁,手裡端著搪瓷缸,熱氣模糊了他的鏡片,在哪學的?
有了顧清如的幫忙,他才能稍微喘了一口氣,喝點熱水。
針線在顧清如指間頓了頓。
她垂下眼睫,燈光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當衛生員前,在醫院接受過急救培訓。
這話半真半假。她來新疆之前確實在醫院後勤做過。
那些深夜在空間裡偷偷翻看的母親醫書、外科縫合術,那些在藥堂用豬皮練習的針法——都不能說。
黃醫生咂了口茶,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幾秒。
那雙手很穩,虎口處卻有層薄繭——不像拿針的手,倒像是握過筆的。
可惜了。他突然說。
這麼好的苗子,黃醫生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卻沒留在營部衛生所。
——
到了傍晚,暴雨終於停了,麥田裡一片狼藉。
倒伏的麥稈橫七豎八地躺在泥水裡,被踩進泥裡的麥穗沾滿了褐色的泥漿。
田埂上深深淺淺的腳印裡積著渾濁的雨水。
曬穀場上,搶收回來的麥子堆成了小山,油氈布被石塊壓得嚴嚴實實。
農場的民兵在來回巡視,膠鞋踩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知青們在曬穀場旁邊集合。
一連!
到齊!
三連!
差三個,小王去醫療帳篷了!小李……
“七連!”
“差兩個,宋副連長去醫療帳篷了!顧……”
此起彼伏的點名聲結束後,知青們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倉庫挪。
濕透的解放鞋每走一步都會擠出一股泥水,褲管上沾著的麥芒隨著走動簌簌往下掉。
倉庫裡,炭火盆燒得正旺。
鐵絲上掛滿了濕衣服,蒸騰的熱氣裡混雜著汗臭、麥草和黴味。
地上鋪著稻草,知青們三三兩兩擠在一起。
有人小聲抱怨腰酸背痛,有人已經開始打起了呼嚕。
周紅梅、陶翠蘭、田明麗、王愛玲、於秀芬幾個女知青們縮在角落裡,擰著濕漉漉的辮子,濕透的襯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的曲線。
男知青們可以脫了上衣烤火,她們隻能忍著身上粘著濕漉漉的衣服。
李峰和馬衛國領了幾件乾衣服回來,全都扔給了女知青:先湊合穿上!
“謝謝李連長、馬指導員。”
女知青們接過衣服,紛紛擋在外麵,讓其中一人輪流在裡麵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