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時,月光已經淡了,但天還沒亮。
風卷著沙粒,抽打在臉上,生疼。
陳訥突然勒住韁繩,馬匹前蹄揚起,濺起一片碎石。
他盯著地麵,
“有狼糞。”陳訥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馬燈的光照下,新鮮的黑糞團還冒著絲絲熱氣,腥臭味混在晨風裡,刺鼻得讓人皺眉。
不遠處,岩縫間閃過綠瑩瑩的光,像鬼火,忽明忽暗。
顧清如把藥簍綁死在馬鞍上,聽見陳訥“哢嗒”一聲開了槍保險。
“走河床東側。”陳訥啐了口唾沫,他急不可待地抽打馬臀,
“那邊有牧人的陷阱,狼不敢追。”
馬蹄聲驟然急促。
兩人三馬沿著乾涸的河床狂奔,馬蹄踏過碎石,濺起一片片火星。
顧清如伏低身子,藥簍裡的阿魏草隨顛簸沙沙作響。
可剛轉過一道山坳,顧清如突然勒住馬,
前方不遠處,幾雙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低沉的嗚咽聲從四麵八方傳來。
狼群,真的來了。
狼群緩緩逼近,領頭的公狼體型碩大,左耳缺了一塊,猙獰的傷疤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它齜著森白的獠牙,喉嚨裡滾動著威脅的低吼。
陳訥的手死死攥住韁繩,指節發白,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馬匹不安的打著響鼻,蹄鐵在碎石上磨出火星。
三匹馬,
兩個人,
七匹狼。
陳訥將其中一匹馬的韁繩塞給顧清如,自己緩緩舉起了槍,聲音嘶啞:
老子和你們拚了!
顧清如一把按住他的槍管:
先彆浪費子彈!
她將兩匹馬的韁繩死死係在一起,迅速從藥簍裡掏出一個捆著乾枯防狼草的火把,用火石點燃。
草葉燃燒的瞬間,刺鼻的辛辣味彌漫開來,狼群頓時騷動,不敢再圍上來。
兩人趁機抽打馬臀,騎馬狂奔。
但是狼群仍然跟在不遠處的身後,緊緊咬著不放。
草葉有限,火光漸漸微弱,狼群也越來越近。
當草完全燒儘的時候,陳訥眼裡閃過一絲絕望。
他咬咬牙,突然低吼一聲,
我來保護你!回去告訴李峰,我不是懦夫!
“你帶著草藥先走!”
陳訥顫抖著舉起槍,扣動扳機——
砰!砰!砰!
三聲槍響後,兩槍落空,打傷了一匹狼的前腿,卻激怒了整個狼群。
顧清如沒有獨自離開,她從脖頸掏出銅哨,試著吹響嗶——!
三長兩短,聽說,狼怕這樣的哨音。
尖銳的哨聲劃破黑暗,狼群聽見哨聲,雖有怯意,卻還是繼續逼近。
陳訥的槍一共六發子彈,之前慌亂的掃射中用了一半。
他定了定神,不敢再隨意射擊,
衝著顧清如喊道:“顧同誌,你先走,我來墊後!”
顧清如看著眼前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之前在白崖山下,他還膽怯逃跑,如今卻讓自己先走,他來墊後。
她的腦海中有萬千念頭閃過,
——要不要跑,然後躲進空間?
三匹馬是連隊重要資產,陳訥若是也死了,她無法解釋為何獨自生還。
不回連隊,這個年代,沒有身份證明,寸步難行。
狼群慢慢從三麵圍合上來,陳訥繼續開槍,很快子彈用完了,卻沒有對狼群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趁著顧清如吹哨間隙,他咬牙抽出李衛民的備用槍,但手抖得幾乎握不住。
“顧同誌,再不走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