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寶書大比武結束後,知青們幾家歡喜幾家憂愁。
劉芳芳因為廣播員被撤,又錯失了工農兵大學名額,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提不起精神。
她開始胡思亂想。
她想起那天傍晚,自己廣播站話筒前,手裡攥著精心準備的稿子。
可當她念到一半時,卻將“大寨”念成了“大塞”。
她愣住了,低頭一看,才發現稿子上原本工整的字跡,不知何時被塗改過,關鍵的字眼被替換了。她強打精神完成了接下來的播報。
出了衛生站,田明麗對她冷嘲熱諷。
那一刻,她隻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紮在她身上。
馬指導員都訓斥她,
“劉芳芳!你怎麼連這麼簡單的字都能念錯?!”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可馬指導員已經不耐煩地揮手:
“行了,暫時先不要播報了!”
廣播員的職位,就這樣沒了。
劉芳芳躺在床上,盯著宿舍斑駁的天花板,手指緊緊攥著被角。
她一向愛麵子,即使條件艱苦,對自己要求也是很高。
當上廣播員的那幾天,她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發音,把稿子讀得滾瓜爛熟,連馬指導員都說她“進步很快”。
可偏偏,稿子出了問題。
那個被塗改的“寨”字,讓她在全連麵前出了醜。
她不甘心。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到底是誰動了她的廣播稿子?
是田明麗?
不可能。田明麗連“大寨”兩個字都不認識,背紅寶書都磕磕絆絆的,這是她親眼看見的。
還是於秀芬?
她們是一起從山東來的知青,睡一張炕,吃一鍋飯,於秀芬甚至在她生病時幫她洗過衣服。
又或是王愛玲?
王愛玲年紀小,心思單純,在人多的地方連話都不敢多說,更彆說乾這種事了。
排除了宿舍裡的人,她突然想起了一條線索——
那天去廣播室,她曾經和顧清如擦肩而過,
顧清如手裡拿著一疊紙,神色平靜地從廣播室出來,對她點了點頭。
當時她沒多想,可現在回想起來……
“顧清如下午來過廣播站。”
夏時靖的話像一根刺,狠狠紮進她的心裡。
——那篇惹禍的通訊稿,那個被塗改的字,一下子全都串起來了!
劉芳芳猛地坐起身,胸口劇烈起伏。
“顧清如……”
她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終於找到“凶手”了。
她想起平反大會那天,陽光刺眼,顧清如站在人群前麵,宋毅就站在不遠處,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是公事公辦的審視,而是一種她劉芳芳從未得到過的專注。
當時劉芳芳就站在人群裡,她的指甲陷入手掌。
她知道顧清如很優秀,不僅醫術,人也漂亮。
連隊裡的男知青私下都說,顧清如是七連一枝花。
而她劉芳芳呢?
她隻能一遍遍地練習廣播稿,把每個字的發音都咬得字正腔圓,就盼著哪天宋毅路過廣播站時,能聽見她的聲音,能多看她一眼。
直到前幾日宋毅離開前,破天荒地看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讓她整晚沒睡著,翻來覆去地想他是不是終於注意到了自己。
是不是終於發現,她劉芳芳也不比顧清如差?
可現在呢?
就因為這一眼,顧清如就要毀了她?
連這麼一點點微弱的希望,都要掐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