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肆虐了一夜的白毛風終於漸漸平息。
營部的土牆上結著厚厚的冰霜,屋簷下掛著一排鋒利的冰溜子,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
郭慶儀在宿舍焦急等待了一夜。昨晚她就跟周營長彙報了,可周營長也隻能搖頭:現在出去搜,就是送死。
再等等,他當時說,明天白天要是還不見人……
話沒說完,但郭慶儀懂,天亮要是還不見人,活著的希望就渺茫了。
快到中午,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值班小戰士跑得氣喘籲籲,
“郭同誌,牧業三連的巡診隊回來了!”
郭慶儀一把拉開門,寒風刮得臉生疼:真的嗎?顧清如他們回來了?
小戰士縮了縮脖子,“隻、隻有王排長和郭海洋回來了……兩人都凍傷了,在衛生所。”
郭慶儀聽了後,有點著急,她踩著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衛生所趕。
剛推開門,就看見王排長和小郭坐在長凳上,醫生正給小郭脫靴子檢查凍傷的腳趾。
王排長手裡正端著一個冒熱氣的搪瓷缸,手上泛著青白色,那是在雪窩子裡蜷縮整晚留下的凍傷。
王排長和小郭的衣服還沒有來得及換,還套著凍硬的軍大衣,袖口結著冰碴,隨著抬臂的動作簌簌往下掉冰屑。
郭慶儀四處看看,著急詢問,王排長,顧清如人呢?
王排長抬起頭,那張被風霜割裂的臉上滿是疲憊。
我們從牧業三連回來的路上,突然刮起了白毛風。顧同誌……和我們走散了,我和小郭沒有找到她……白毛風裡根本辨不清方向……
“我們挖了一個雪窩子撐到天亮,天亮後雪停了,我和小郭回到失散的地點去找顧同誌,隻找到了這個。”
說著,他抬手指了指腳邊的一個醫藥箱。
“後來小郭同誌的腳趾凍傷實在嚴重,我隻能先送他回營部治療,和營部彙報這件事。”
說完,王排長低下頭,他們出去的任務是保護顧同誌,卻沒能平安帶回來,還死了一匹馬,這些事情像一座大山一樣重重的壓在他心頭。
小郭蜷縮在長凳上,臉色慘白,三個腳趾青紫腫脹,有些地方已經發黑。
護士正用溫水小心地浸泡著,每碰一下,小郭就渾身發抖,牙關咬得咯咯響。
小郭開口,嗓音沙啞,“對不起,沒能找到顧同誌,是我拖累了……都怪我。”
郭慶儀著急說道,“胡說什麼,你們能回來已是萬幸。王排長您這也是緊急情況的辦法,我這就去和營長彙報組織救援隊!”
郭慶儀轉身衝出衛生所,想到顧清如沒有回來,她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到了營部辦公室,秘書過來阻攔,“周營長現在有事。”
郭慶儀焦急說道,“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啊。”
“進來。”辦公室裡麵傳來周營長渾厚的聲音。
營長辦公室裡,周營長不是一個人,他正俯身在攤開的地圖上,手指點著某處溝壑縱橫的區域。宋毅站在桌邊,兩人在討論著事情。
報告營長,王排長回來,但是顧同誌和他們失散了!一進辦公室,郭慶儀顧不得和宋毅打招呼,這些話像子彈一樣說了出來,又快又急。
周營長眉頭擰成個字,“慶儀,你彆急,慢慢說。”
郭慶儀咽了口唾沫,擼順了說道,
剛才我去了衛生所,王排長和小郭已經回來了。他們說返程時遇到了白毛風,和顧清如同誌走散了……他們倆挖了雪窩子躲過了暴風雪。早上雪停後還是沒找到人,小郭凍傷嚴重,隻能先回來報信了。
宋毅是今早雪停後才到的營部,之前說好要親自和周營長彙報的。居然聽到顧清如失蹤了,他背影驟然僵住,臉色變了。
周營長手指重重敲在地圖上,人,具體是在哪兒失散的?
距離牧業三連十五裡,哈拉溝附近的戈壁灘...郭慶儀快速說道,
王排長他們在那找到了藥箱……但人不見了。
宋毅站起身來,已經穿上外套,沉聲道,“周營長,我申請帶隊去找顧同誌。”
一想到顧清如下落不明,可能還被困在風雪裡,宋毅胸口像是被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