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從衣服口袋中摸出一張字條,慢慢展開。
紙條上麵寫著六個名字,第三個被劃掉了,第五個旁邊畫了個星號。
“你父親的案子經辦人是陳保國,他現在是滬市紅委會一個小頭頭。五個證明人,三個已經調離滬市,一個病逝了,還有一個,”
他指了指第五個畫星號的名字,“黃誌明,現在在農五師的勞改農場。”
“一月的隨行交流就在農五師,到時,我會安排你和黃誌明見一麵。”
顧清如的呼吸滯住了,她盯著紙條上的名字——黃誌明。
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個畫麵:紡織廠的舊辦公室裡,戴著圓框眼鏡的黃會計,總愛用算盤珠子逗她玩。
“小清如,來,叔叔教你打‘鳳凰三點頭’!”
那個總是笑眯眯的黃叔叔,竟然也是指證父親的人之一?
她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紙條,紙張很薄,卻像烙鐵般燙手。
這五個人,可以說都是父親的摯友、親人,卻背叛了他。
他們一起給父親定了罪。
經辦人,陳保國,這個名字她記下了。
顧清如一直委托周坤在滬市調查父親的案子。可惜,這時候是有錢也撬不開一些口子,對於經濟犯罪案子更是人人自危。
周坤在紅委會沒有什麼關係,這麼久了,也沒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甚至連案子的經辦人是誰都不知道。
現在,宋毅就這樣把線索放在了她的麵前。
原來護送王振軍去農五師交流,既是保護王振軍避開危險,也是……給她創造接觸黃誌明的機會,安排這一切,他著實煞費苦心。
她攥緊紙條,抬眼看向宋毅,不知道用什麼言語可以說清她的感激,謝謝這個詞太輕。
“宋毅,謝謝你,這些信息要查到……”
“要花不少功夫吧?謝謝你,這些對我很重要。”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窗外高音喇叭正播著《大海航行靠舵手》,激昂的旋律撞在玻璃上,卻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變得遙遠而模糊。
搪瓷缸裡的熱水微微晃動,水麵倒映著兩人的影子,
她低頭摩挲著紙條,他凝視著她發頂那個小小的旋兒。
宋毅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
他望著顧清如低垂的睫毛,發絲在暮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
那一瞬間,他幾乎要抬手撫上她的發頂,想感受那烏黑發絲是否如想象中般柔軟,更想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在。
但最終,他隻是輕輕攥緊了拳頭,又鬆開。
等他們從五師回來……
陽光透過窗戶斜射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
宋毅起身,“調令就在一周後,你…..準備一下。”
他起身時,軍裝下擺帶起一陣微風,搪瓷缸裡的水麵又晃了晃,兩人的倒影碎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他走到門口時頓了頓,沒回頭:“我還有任務,先走了。”
顧清如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發現,他的肩章有些歪了。
大概是連日奔波,連整理的時間都沒有。
她下意識伸手,想幫他扶正,但最終隻是攥緊了那張紙條。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顧清如感覺自己的心跳的飛快,雪地裡說的事情,他都在辦。
他讓她等他,不是空口承諾。
心裡不經意間湧起一股暖意。
眼下,父親的案子有了進展,這個黃誌明,一定要當麵問他,為何要誣陷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