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盧成昆正在批文件,見她進來,略感意外:“小顧?有事?”
顧清如遞上文件,“教導員,這是緊急疫情請示。馮所長正忙於大會戰保障,我擔心耽誤防控時機,隻好越級彙報。”
盧教導員一聽“疫情”“防控”,立刻坐直了身子,快速翻閱起來。
越看眉頭越緊,最後抬頭問:“這事馮所長知道嗎?”
“我已向所裡反映,但未獲重視。現在每拖一天,風險就多一分。若疫情擴散,不隻是農場的事,整個後勤係統都可能受影響。”
盧教導員沉默片刻,這要真如顧指導員判斷,是疫病的話,一旦爆發,他們營部就又在團部掛號了。可若是在內部能先發現,防患於未然,那就又不一樣了,算是一樁功績。於是他站起身:“走,我們去找周營長。”
營長周永年正在作戰室看地圖,聽完整個彙報,又仔細看了報告,臉色漸漸凝重。
他放下筆,盯著顧清如:“你說的這些病,真能讓人長期乏力、乾不了活?”
“會反複發作,有的幾個月都不好,治不及時還會轉成慢性,影響肝脾功能。一個連隊要是有十幾個人同時這樣,彆說開荒,站崗都成問題。”
周營長合上文件,一錘定音:“批了。今天就去,帶齊人手和裝備。回來我要看到詳細報告。”
一句話,擲地有聲。
顧清如聽到周營長批準了,很是欣喜。
她沒想到事情能這麼快推進,原以為又要層層推諉、拖到大會戰結束,可周營長竟毫不猶豫地拍了板。
雖然她內心深處有想要見黃誌明的私心,但她更清楚,農場的問題確實嚴重,拖延不得。
走出營部辦公室時,陽光正好灑在台階上,她深吸一口氣,自己的努力被人認可,被打壓的陰霾仿佛被風吹散。
黃醫生得知這個消息後,語重心長地說:“清如,你做得對。營部衛生所這邊我走不開,但你放心——”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紙條塞進她手裡:
“這是些抗生素的應急用法,還有幾個容易誤診的症狀對照。你帶上。到了農場你要做好防護,重點檢查圈舍和水源。另外,要是那邊有人不配合檢查,或者農場乾部阻撓診療,彆當麵衝突,留個心眼。”
顧清如明白,黃醫生這是擔心她,畢竟一個小姑娘,在那種地方,還是要注意安全,她攥緊紙條道謝。
馮振山得知周營長批準了顧清如的調查申請,有些無奈。自己想“冷處理”的打算落空了。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換上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
“小顧啊,一個女同誌去偏遠農場,多不方便?萬一有個閃失,我怎麼向營裡交代?正好,蔣文娟也要下連隊,你們都是女同誌,相互結個伴,互相照應。文娟!”
蔣文娟正背著藥箱準備朝外走,一聽這話,臉上寫滿了不情願,“馮所長,我著急去三連給知青換藥呢。您讓我跟她跑農場,那不歸我管啊!”
馮所長不急不慢的說,“三連那邊晚半天沒事,農場也是任務,還是營長特批的‘防疫行動’。你跟著去,既是協助,也是學習。”
顧清如沒說話,隻是默默整理著藥箱。這馮所長安排蔣文娟跟著,恐怕是想盯著她。
蔣文娟聽了馮振山的話,回過味來了,這是不相信顧清如,讓她跟著有情況好回來彙報。對於馮振山的“器重”,她挺高興的,當下點頭應下任務。
這次去農場調研要待兩到三天,所以兩人拿上行李,當天上午就坐上了通往農場的卡車。
兩人坐在卡車後車鬥裡,車上堆滿了運到農場的化肥袋子。
卡車緩緩駛離團部,便拐上了通往農場的土路。
身後營房的輪廓漸漸模糊,眼前隻剩無垠的曠野,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蕭瑟,枯草伏地,霜未化儘。
西風凜冽,帶著冰雪消融後的濕冷氣息,穿透棉衣,直鑽骨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