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間角落堆放著生鏽的農具和發黴的麻袋,唯一的光源來自一扇高且小的臟汙窗戶,光線昏暗。
門半掩著,門外隱約傳來看守的踱步聲和咳嗽聲。提醒著他們時間有限,且處於監視之下。
顧清如站在床邊,“黃誌明,躺下吧,我給你做一下檢查。”
黃誌明遲疑了一瞬,還是依言躺上那張破舊的木床。
他仰麵躺著,視線落在斑駁的屋頂茅草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有震驚、警惕,還有一絲……釋然。
她來做什麼?
是來質問的嗎?
是來替她父親報仇的?
這個念頭纏緊了他的心臟。
他簽署了那份證詞,說顧崇山篡改賬本,做偽賬,親手將顧崇山送進勞改農場。
他知道,這筆債,終究要還的。
顧清如俯身,動作專業而利落,翻開他的眼瞼,檢查口腔。
“黃誌明,根據症狀需要隔離觀察。你最近接觸過什麼可疑的人或物嗎?”
這話是說給外麵的看守聽的。
黃誌明將頭轉向了另一側,不看顧清如眼睛,“沒、沒有……同誌,我沒事,就是有點傷風,不用隔離……”
顧清如不動聲色地向前半步,側身擋住門縫可能投來的視線。
下一瞬,她拿出黃誌明的紙條,在他眼前一晃,“什麼意思?”
黃誌明看到紙條,雙眼瞪大,但抿了抿唇,沒說話。
顧清如盯著他,緊追不舍繼續逼問,“我父親的定案證詞,有你的簽名,為何要作偽證?”
聽到顧崇山的名字,黃誌明的身體明顯一震,眼中閃過複雜的情感,壓低聲音說,“對、對你父親,我……我很抱歉……咳咳……”
他的情緒波動引發了劇烈的咳嗽,聲音中帶著幾分痛苦和無奈。
就在這時,門外腳步聲逼近。
“怎麼回事?這裡麵是什麼情況?”門外傳來的是保衛科乾事的聲音,帶著一絲懷疑。
看守低頭哈腰地回話:“報告,衛生員同誌查出黃誌明有可能感染的是疫病,正在裡麵做複檢,她提出需要單獨隔離。”
“為何要單獨隔離檢查?不是有專門的病區嗎?帶到那裡檢查就可以了。”
保衛科乾事對這件事有些懷疑,話音未落,便準備開門進來。
屋內,顧清如的心跳驟然加速,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接近黃誌明,還沒有得到任何線索。若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再單獨見到黃誌明恐怕難上加難。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
保衛科的張乾事走了進來,他身材精瘦,一進門,目光便像探照燈一樣掃視過來。
先是落在躺在病床上黃誌明身上,然後轉向戴著口罩的顧清如,眼神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最後,他的視線在狹小、簡陋的雜物間轉了一圈。
做完這一切,他抱著雙臂,身體斜倚在門框上,擺出一副監工的姿態,一言不發。
顧清如的心微微一沉,但她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她轉身,手指依舊搭在黃誌明的手腕上,感受著他那因緊張而急促的脈搏。
她接著詢問,
“黃誌明,回答我的問題。最近一個月,你都接觸過哪些牲畜?具體到哪個棚。有沒有出現過發燒、渾身無力、關節酸痛的症狀?”
在張乾事那雙鷹眼的注視下,黃誌明本就緊繃的神經瞬間崩斷了。
他眼神躲閃,額頭上的冷汗滲了出來,嘴唇哆嗦著,回答得語無倫次:“我……我就在牛棚……就,就是喂牛……沒,沒接觸彆的……發燒?好像……好像有點……”
他怕說錯話被張乾事看出破綻,不光影響他還影響顧清如。可越是緊張,就越是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