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師部後勤倉庫外,夕陽西沉。
宋毅走到角落,遞了根煙給站在牆根下的周永年,兩人靠著斑駁的牆根,沉默著。
不遠處的師部喇叭還在激昂地播放著紅色口號,更襯的這個角落的死寂。
宋毅開口,“怎麼樣,來了師部還適應嗎?”
周永年猛吸了一口,嘴角扯出一絲苦澀至極的笑:“真沒想到,我老周打仗沒死,沒倒在開荒犁耙下,最後倒在了這堆報表賬本裡。”
“你呢,怎麼樣?”
宋毅沒說話,他的案頭,還堆著那摞被人故意弄得混亂不清的舊賬,他知道,那是有人想讓他永遠陷在這裡,查不出,也走不掉。
他沒回答,反而安慰周永年道,“沒事,會過去的。這風,不會總往一個方向刮。”
這話,不光是說給周永年聽,更像是說給自己。
周永年點點頭,壓低聲音,用下巴指了指辦公樓的方向,
“王這一走,他們算是徹底放開手腳了。你也小心點。你之前動的,不是哪個人的奶酪,是一整張網。現在有些人複起了,他們想讓你查不下去,更讓你……動不得、走不得。”
“我知道。”宋毅的聲音有些沙啞,
周營長看著他,歎了口氣,語氣複雜,既有欣賞又有擔憂:“你小子這脾氣,是塊硬骨頭。但硬碰硬,吃虧啊……你彆忘了,還有人在營部等你呢。”
宋毅眼神暗了暗,重重地點頭。
兩個失意的男人,在黃昏的角落裡,用幾句簡單的話,相互鼓勵著。
掐滅煙頭,宋毅回到辦公室。
窗外暮色漸沉,他坐在桌前,拿出記錄表,一欄一欄核對著三年來的物資出入記錄,
門“哐”地被推開,進來一個穿呢子大衣的男人,
是趙立功,原後勤倉庫主任。之前宋毅查他涉嫌倒賣藥品,親手將他送進審查室。如今官複原職,趾高氣揚地站在門口,手裡拎著一疊文件。
“喲,宋組長還在忙呢?”趙立功把文件“啪”地摔在桌上,“師部新命令,明天上午九點前,交出全師近三年所有藥品采購記錄。”
宋毅抬眼,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他一會。
趙立功有些心虛,“你看我乾什麼?確實是上級要的!”
宋毅冷笑,“好,明早我一定完成。”
趙立功啐了一口,轉身欲走,臨出門又回頭:“明天九點,我親自來收。少一張,你就準備寫檢查吧,寫給誰看,我就不說了。”
門被狠狠甩上,震得窗戶嗡嗡作響。
......
新任營長沒有到任之前,整個營部都人心惶惶。
顧清如將所有的鋒芒徹底收斂,行事愈發謹言慎行,隻在心裡默默籌劃。她知道,眼下唯有埋頭做事,靜待時機,方能徐徐圖之。
在這段壓抑的日子裡,她唯一牽掛的便是宋毅。
前幾天,又收到了一封宋毅的來信。
隻有寥寥數行,
“清如:
我目前挺好,勿念。
起風了,你要穿暖。
望你一切安好,堅守崗位,莫輕言退。
保重身體,等雲開。
——毅”
顧清如看著信裡的字,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