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寒風吹得裴安臉頰生疼,他勒住韁繩,胯下的戰馬早已大汗淋漓,鼻孔中噴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結成霜。自接到蘇定方的傳令兵送來的指令後,裴安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永嘉帶著兩千護衛前往黑風口,要以身為餌引出王承宗?這個消息讓他駭然失色,手中的馬鞭幾乎要被捏斷。
“將軍,蘇將軍的信您再仔細看看,會不會是我們理解錯了?”秦懷玉策馬來到裴安身邊,聲音中滿是難以置信。他與裴安一同在草原搜尋王承宗多日,深知王承宗的陰險狡詐,永嘉懷著身孕,還要去做誘餌,這簡直是把性命往刀尖上送。
裴安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信紙重新展開。信紙邊緣因他的用力而微微發皺,蘇定方的字跡遒勁有力,每一句話都清晰無比:“永嘉公主攜高陽、柒兒,率兩千護衛往黑風口,擬為餌誘王承宗。某已遣三千騎兵於黑風口埋伏,裴將軍速往統禦。西突厥餘孽異動,某需率大軍西進,陛下有旨,將軍麾下玄甲軍、百騎司隨某出征,望將軍體諒。”
“體諒?”裴安苦笑一聲,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永嘉懷著身孕,三千埋伏騎兵要對抗王承宗的精銳,還要讓我僅帶兩百親衛過去,這讓我怎麼體諒?”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秦懷玉,你立刻帶領玄甲軍和百騎司,跟著蘇將軍的傳令兵去大營報到,務必聽從蘇將軍調遣,不可有誤。”
秦懷玉急聲道:“將軍,那您怎麼辦?兩百親衛怎麼夠?我跟您一起去黑風口!”
“不行!”裴安斷然拒絕,“陛下有旨,玄甲軍和百騎司必須隨蘇將軍西進,你若留下,便是抗旨。再者,蘇將軍那邊也需要可靠之人協助,你去了,我才能放心。”他拍了拍秦懷玉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些,“你放心,我自有分寸。黑風口還有三千埋伏的弟兄,隻要我儘快趕到,定能護住永嘉她們。”
秦懷玉看著裴安堅定的眼神,知道多說無益,隻能咬牙點頭:“將軍保重!末將在大營那邊會儘快處理完事務,若有機會,定去黑風口支援您!”說完,他勒轉馬頭,朝著身後的玄甲軍和百騎司士兵高聲喊道:“所有人聽令,隨我前往蘇將軍大營,出發!”
看著秦懷玉帶著大軍漸漸遠去,裴安心中的焦慮更甚。他轉身對著身後兩百名親衛說道:“弟兄們,永嘉公主身陷險境,我們必須儘快趕到黑風口!今夜不眠不休,全速前進,若有掉隊者,自行歸隊,目標黑風口,出發!”
“遵命!”兩百名親衛齊聲應道,聲音洪亮,震得周圍的枯草微微顫動。他們都是裴安一手帶出來的精銳,跟著裴安南征北戰,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此刻聽聞公主有難,個個眼中燃起鬥誌,紛紛夾緊馬腹,跟隨著裴安的身影,朝著黑風口的方向疾馳而去。
馬蹄聲在草原上響起,如同急促的鼓點,朝著遠方蔓延。裴安伏在馬背上,目光緊緊盯著前方漆黑的夜色,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一定要趕在王承宗動手前,趕到永嘉身邊。
與此同時,黑風口的山穀中,氣氛卻異常沉寂。三千名唐軍騎兵埋伏在兩側的山坡上,人人手持弓箭,刀出鞘,箭上弦,目光緊緊盯著下方狹窄的山穀通道。帶隊的兩名將領,一個叫周武,一個叫趙峰,都是蘇定方麾下的普通將領,此次能負責埋伏任務,本以為是立功的好機會,可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山穀,兩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周兄,你說蘇將軍是不是搞錯了?都等了大半天了,連個人影都沒見到,永嘉公主她們什麼時候才到啊?”趙峰壓低聲音,對著身邊的周武說道。他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眼中滿是不耐。
周武皺了皺眉,示意他小聲些:“彆亂說,蘇將軍自有安排。永嘉公主她們按路程算,應該還有一日才能到,我們隻要守好這裡,等王承宗上鉤就行。”話雖如此,他心中卻也有些不安——蘇將軍突然帶大軍西進,隻留下他們三千人在此埋伏,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悄悄爬上山坡,對著兩人躬身說道:“將軍,前方發現一支騎兵,大約三百人,正朝著山穀這邊過來,速度很慢,看起來像是在探查路況。”
周武和趙峰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周武立刻說道:“所有人做好準備,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擅自行動!先看看他們的動向。”
很快,三百名騎兵便出現在了山穀入口。他們身著黑色鎧甲,胯下的戰馬步伐緩慢,每走幾步,就會有士兵勒住馬,朝著四周觀察,顯然是在探查是否有埋伏。這支騎兵的陣型鬆散,不像是要發動進攻的樣子,反而更像是一支巡邏隊。
“隻有三百人,王承宗這是在試探我們?”趙峰小聲說道,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要不要動手?先把這三百人拿下,逼問一下王承宗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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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不行。蘇將軍吩咐過,要等王承宗的主力出現才能動手,這三百人人數太少,萬一隻是誘餌,我們一動,就會打草驚蛇。再等等,看看他們要做什麼。”
果然,這支三百人的騎兵在進入山穀後,並沒有繼續前進,反而在穀口的空地上停了下來。士兵們紛紛下馬,開始搭建帳篷,一個個寬大的黑色帳篷被迅速支起,還有人從馬背上搬下一個個沉甸甸的木箱子,搬進帳篷裡。整個過程有條不紊,看起來像是要在這裡長期駐紮。
周武和趙峰看得一頭霧水。“他們這是在乾什麼?搭建營地?難道王承宗要在這裡跟我們對峙?”趙峰疑惑地說道,眼中滿是不解。三百人在穀口紮營,簡直是自尋死路,隻要他們下令進攻,這三百人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周武也覺得詭異:“不對勁,王承宗不會這麼蠢。再等等,看看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大約一個時辰後,帳篷搭建完畢,木箱子也都搬進了帳篷。這支三百人的騎兵留下一百人看守營地,剩餘的兩百人則翻身上馬,沿著原路返回,很快就消失在了山穀外的草原上。
看著穀口孤零零的營地和那一百名看守的士兵,周武和趙峰徹底懵了。“這王承宗到底想乾什麼?留下一百人守著幾個帳篷,難道裡麵藏了什麼秘密?”趙峰忍不住說道,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周武沉思片刻,說道:“不管裡麵藏了什麼,我們都不能輕舉妄動。裴將軍還沒到,我們不能擅自改變計劃。傳令下去,繼續潛伏,密切監視營地的動向,一旦有異常,立刻彙報。”
“是!”身邊的斥候躬身應道,悄悄爬下山坡,去傳達命令。
山穀兩側的山坡上,唐軍騎兵依舊保持著埋伏的姿勢,寒風吹過,他們的鎧甲上結了一層薄霜,卻沒有一個人敢放鬆警惕。穀口的營地靜悄悄的,那一百名士兵隻是守在帳篷外,沒有任何異動,仿佛隻是一支普通的駐軍。可越是平靜,周武和趙峰心中就越是不安,他們隱隱覺得,這平靜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而此時的感業寺,夜色正濃。武媚娘坐在禪房內的軟榻上,手中端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眼神卻冰冷得如同窗外的寒風。自長孫無忌被流放後,她就一直試圖聯係王承宗,想要知道他的下一步計劃。可王承宗就像消失了一樣,始終沒有回應,這讓一向自信的武媚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她以為自己掌控了全局,與王承宗的合作是互相利用,可直到長孫無忌倒台,她才明白,自己或許隻是王承宗手中的一枚棋子。這種被人操控的感覺,讓她無法接受。於是,她動用了所有的渠道,終於聯係上了王承宗,約定今夜在感業寺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