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長安,晨霧還沒散儘,公主府的演武場上已響起了甲胄碰撞的脆響。裴安攥著腰間的橫刀,指腹蹭過刀鞘上磨出的包漿——這把刀他已握了近兩個月,從最初的生疏打滑,到如今能熟練出鞘、劈砍,掌心的繭子便是最好的證明。
“裴安!愣著做什麼?趕緊去領馬具!今日隨公主出城狩獵,誤了時辰,張隊正的鞭子可不會饒人!”王二的大嗓門從身後傳來,手裡還拎著兩副沉甸甸的馬鞍,銅製的飾件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裴安趕緊應聲,快步跟著王二往馬廄走。自上月東苑初見後,他倒和這位公主有過幾次零星交集——有時是巡邏時遇見她在廊下看書,她會抬眼掃他一下,問句“今日巡邏可有異常”;有時是他在演武場練刀,她會站在遠處看片刻,偶爾還會讓清兒傳話,說他“劈刀的姿勢尚可,就是腕力不足”。
起初裴安還覺得緊張,後來漸漸發現,這位高陽公主雖有貴氣,卻不似傳聞中那般驕縱。就像上次他值夜時受了涼,咳嗽不止,清兒竟悄悄給他送了碗薑湯,說是“公主聽聞你著涼,讓廚房煮的”。那時他捧著溫熱的薑湯,心裡竟泛起一絲暖意——在這陌生的唐朝,竟還有人會惦記他這個不起眼的府兵。
“聽說今日獵場在城南的白鹿原,那地方可有不少野物,去年還有人獵到過黑熊呢!”王二一邊給馬備鞍,一邊絮絮叨叨,“不過你可得當心,公主的騎術可不是鬨著玩的,彆到時候跟不上隊伍,丟了咱們左衛營的臉。”
裴安點點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主院方向。沒過多久,就見一隊侍女簇擁著高陽公主走了出來。今日她沒穿平日的襦裙,而是換了一身玄色勁裝,腰間係著明黃色的鸞鳥紋玉帶,肩上挎著一張牛角弓,箭囊裡插著十幾支雕翎箭,長發高高束起,用一支玉簪固定,露出雪白的脖頸,比平日裡多了幾分英氣。
“都準備好了?”公主的聲音清亮,掃過在場的二十名府兵,目光在裴安身上頓了頓,又很快移開,“出發。”
隊伍出了公主府,沿著朱雀大街往南走。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樹梢灑在石板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街上已有不少行人,見是公主的儀仗,都紛紛退到路邊行禮。裴安騎著馬走在隊伍外側,看著街邊的酒肆、茶館,還有叫賣早點的小販,忽然覺得這場景比他前世旅遊時見過的仿古街真實太多——空氣中飄著胡餅的香氣,耳邊是商販的吆喝聲,連馬蹄踏在石板上的“嗒嗒”聲,都透著煙火氣。
出了長安城,視野頓時開闊起來。白鹿原的秋景鋪展在眼前:金黃的楊樹葉子隨風飄落,紅楓點綴在林間,遠處的山坡上還能看到幾隻悠閒啃草的鹿。風裡帶著草木的清香,還有一絲淡淡的泥土味,比城裡的空氣清新不少。
“公主,前麵就是獵場了,要不要先歇息片刻?”隨行的參軍上前請示。
公主搖搖頭,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貴女。她抬手取下肩上的牛角弓,試了試弓弦的張力,又從箭囊裡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目光掃向遠處的樹林:“不必歇息,直接開始吧。”
說著,她翻身上馬,雙腿輕輕一夾馬腹,那匹棗紅色的駿馬便嘶鳴一聲,朝著樹林奔去。清兒趕緊跟上,其他府兵也紛紛策馬追隨。裴安夾著馬腹,心裡有些緊張——他前世隻在遊戲裡玩過“狩獵”,現實裡連活的野物都沒見過幾次,更彆說騎馬追獵了。
剛進樹林,就見一隻灰褐色的野兔從草叢裡竄了出來,朝著遠處奔去。幾個府兵立刻策馬追上去,弓箭紛紛射向野兔,卻都落了空。那野兔跑得極快,轉眼就沒了蹤影。
“沒用的東西。”公主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幾分不屑。她勒住馬,目光鎖定了不遠處一棵楊樹下的小鹿——那小鹿正低著頭啃草,渾然不知危險將至。
公主緩緩舉起牛角弓,左手托著弓臂,右手拉弦,指尖泛出淡淡的粉色。她的身體微微側著,腰背挺直,目光專注地盯著小鹿,連呼吸都放輕了。裴安看得有些出神——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公主,平日裡的慵懶貴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淩厲的專注,像極了他前世在紀錄片裡見過的草原獵手。
“咻——”
箭尖劃破空氣,發出清脆的聲響。那支雕翎箭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精準地射中了小鹿的腿部。小鹿吃痛,嘶鳴一聲,想要逃跑,卻因為腿傷跑不快。公主策馬追上,又補了一箭,這次射中了小鹿的要害。小鹿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好!”隨行的府兵紛紛喝彩。裴安也忍不住讚歎——他剛才看得清楚,公主的兩箭都射得極準,尤其是第二箭,正好射中小鹿的心臟位置,沒有絲毫偏差。
“這鹿的皮毛不錯,正好做件坎肩。”公主翻身下馬,走到小鹿身邊,檢查了一下鹿的傷勢,語氣裡帶著幾分滿意。清兒趕緊上前,從隨身的包袱裡取出匕首,開始處理小鹿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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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裡,公主又陸續射中了幾隻野兔和一隻狐狸。她的狩獵技巧遠超在場的所有府兵,無論是騎馬追獵,還是靜止瞄準,都精準得讓人驚歎。裴安跟在隊伍後麵,心裡對這位公主的印象又變了幾分——原來曆史書上說的“驕縱”,隻是她的一麵,她還有這樣英氣、果敢的一麵。
“公主,天色不早了,前麵的樹林更深,恐有猛獸,要不要先返回?”參軍再次上前請示,語氣裡帶著幾分擔憂。
公主皺了皺眉,目光望向樹林深處:“再往裡麵走一段,我聽說這白鹿原深處有野豬,今日倒想試試能不能獵到一頭。”
“可是公主,野豬凶猛,萬一有危險……”
“怕什麼?有你們這些府兵在,還護不住本公主?”公主打斷參軍的話,翻身上馬,“走,再往裡麵去。”
眾人不敢再勸,隻好跟著公主往樹林深處走。越往深處,樹木越茂密,陽光很難穿透枝葉,林間漸漸暗了下來,空氣裡也多了幾分陰冷。裴安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這地方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