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完年夜飯，送煙花爆竹的車子就過來了。今年工地結賬比較遲，幾個哥哥回家晚了些，除夕夜，哥哥們花幾萬錢買了煙花炮竹。準備春節晚上燃放。
不一會兒，院子外場地就堆放了各種各樣地煙花，夜色像塊深藍色的粗布，把農家小院裹得嚴嚴實實。
院牆外那堆煙花早被孩子們數過八百遍，大紅的孔雀開屏靠著竹編背簍，金粉描的金龍狂舞斜倚著老槐樹，還有半人高的禮炮筒子裹著牛皮紙，在月光下泛著啞光。
北風卷著遠處零星的鞭炮聲溜過牆角，把夏嬸蒸饅頭的甜香揉進空氣裡。窗紙上的福字被屋裡的燈光映得透亮，電視裡春節晚會的歌舞聲混著母親的笑聲飄出來，驚飛了簷角兩隻縮頭縮腦的麻雀。
四哥家的成成蹲在煙花堆前，凍得通紅的手摩挲著一掛大地紅，引線像條細蜈蚣趴在紅紙卷上。
五哥家的輝輝把臉貼在玻璃上，鼻尖壓出個小坑，眼睛卻亮得像兩盞小燈籠。
狗蛋家的蘆花雞撲棱棱跳上柴垛，盯著那堆花花綠綠的玩意兒，仿佛也在等零點的哨聲。
空氣裡飄著硫磺和凍土的味道，混著灶膛裡鬆木燃燒的清香。
父親往爐膛添了塊硬柴，火星子劈啪炸響，映得牆上掛的臘肉晃了晃。院牆外的煙花們像一群沉默的小獸，憋著勁兒要在零點綻放成漫天星火。
墨藍的夜空綴滿碎星，院牆外的鞭炮聲已經稀疏下去，隻剩下零星的聲在巷子裡滾。
大哥正用煙頭去燎那掛大地紅的引信，三哥攥著竄天猴蹲在磨盤邊，鼻尖凍得通紅。堂屋裡的老式座鐘突然地響了一聲，妻子正在電視機前喊：快了快了，春晚主持人開始倒數啦！
我把一掛二踢腳擺到石階下，炮仗的紅紙被風吹得簌簌抖。西鄰家的大黃狗突然狂吠起來，緊接著，東南西北的狗叫聲連成一片，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
大哥把煙蒂摁在牆上，從懷裡掏出塊懷表——指針正顫巍巍地向十二點爬。他突然低喝一聲。
三哥的“竄天猴”率先嘶鳴著衝上了夜空，在墨色畫布上炸出一小團金火。緊接著，各家各戶的煙花像是被喚醒的獸群，地拖著光尾竄上天。
我家那隻胖乎乎的孔雀開屏終於被點燃，接著是四哥家的金龍狂舞，還有五哥半人高的禮炮筒子，引線地吐著火星，突然地炸開，綠的、紅的、粉的光點簌簌落下，像誰把一籃子寶石撒向了人間。
零點的鐘聲從廳裡電視機的方向飄過來時，整個村子已經泡在光海裡。
大哥的棉帽上落滿了煙花碎屑，他咧著嘴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
三哥舉著半截燃儘的炮筒子轉圈，棉襖後背沾著塊黑灰。
我望著漫天星火，忽然覺得那些炸開的煙花，多像母親納鞋底時崩開的棉絮，暖烘烘地落了滿身。
煙花燃放完畢，大哥就拾掇我們哥五個到隔壁鄉鎮的報恩寺，按大哥說法搶在初一淩晨一點之前到寺廟“燒頭香”。
五哥開著他那輛寶馬車載著我們就出發了。20分鐘左右我們就到了報恩寺。
老輩人說頭炷香最靈驗，我們哥幾個攥著母親連夜備好的香燭。
山門外早排起長隊，香火在黑暗裡明明滅滅，咳嗽聲混著棉鞋擦地的沙沙響。
我們挨著賣炒貨的攤子站定，攤主裹著軍大衣打盹，炒瓜子香氣混著燃儘的鬆香飄過來。
寺鐘還沒敲響的時候，隊伍突然往前挪了挪又停下，忽然聽見前麵傳來騷動——穿藏青棉袍的僧人推開側門，香爐裡騰起的青煙立刻被寒風扯成絲縷。
四哥把三炷香塞進我的凍僵的手裡，香火燙得我一個激靈，我看見幾個哥哥望著大雄寶殿的方向，虔誠的默念著。我也有樣學樣。接著是到幾個偏殿上香。每到一個殿都奉上香火錢。
回到家裡已是兩點過後了。早晨還未起床，灣裡拜年的隊伍就來了。
“新年好”、“恭喜發財”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們家在灣裡的輩份最長。每年初一灣裡互相拜年時都是彆人家先到我們家，我們再一一回拜。
沒辦法隻好起床了。一番洗漱後我就和妻子帶著兒子先去給父親和母親拜年，接著是大哥、三哥、四哥和五哥家。好在幾個哥哥在老家做的樓房都連著成一排，花的時間也不長。
吃罷早飯我們了哥幾個帶著各家的男孩子去給灣裡拜年。
首先先到灣裡有過世的老人家裡拜新節，去之前帶一掛小鞭，進屋之前點鞭燃放。被拜新節的家裡也放一掛小鞭。我們不聲不響地在過世老人軋的紙屋前叩拜後，再回到廳裡向主人家祝賀“新年好”。
接著就是給灣裡叔伯家拜年，灣裡叔伯有6家，穿插在灣子之間。先是到直係叔伯家去拜，父親的哥嫂還健在，我們先到大伯家拜年，我們給兩位老人封一個紅包。再到旁係叔伯家拜年，有老人健在的也封一個紅包。
再就是給全灣其他各家拜年了，順著灣裡一排排給每家拜。整個程序走完花費個把小時，每家拜年主人家撒給我一根煙，拜完整個灣裡每人得到的煙可以湊二、三包了。
灣裡拜完年就差不多10點多鐘了，回到家，大嫂她們妯娌幾個就對幾個哥哥說了很多人人到家拜年了，有新中鎮的書記、鎮長，還有些好友等。
大哥這時候把哥幾個叫到一起，碰了一下，就安排把要去拜年的幾個朋友進行了分工，大哥，五哥必須去鎮委書記和鎮長家拜年，三哥和四哥分彆都幾個朋友家拜年。
幾個哥哥出門後，我也開著車到邾洲城關給幾個行黨委成員拜年。古行長回市了，隻好在電話裡給他拜年。
來到城關我先到原陳行長現為分行乾校長）家去拜年，雖然陳行長調走了，我與他聯係還比較多。春節必須走動。
接著是幾個副行長家。所謂初一、初二拜年半夜也不晚。但我還是搶在中午十二點前都走了一遭。好在幾個副行長都在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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