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在亨克的夜空裡拉出一層薄紗,冷得像把手指一點點掰開。
大巴拐進克裡斯托爾球場,藍白旗從陰影裡鑽出來,噓聲像硬幣撒在鐵皮上,叮叮當當。
江辰把額頭抵在車窗上,玻璃被呼吸打霧,他拿指腹擦了一下,露出一片刺眼的泛白燈光。
歐聯杯小組賽第五輪,客場。
那不勒斯此前保持不敗,埃因霍溫和第聶伯羅還有一場龍爭虎鬥,即便他們最後兩輪全勝,也很難超過那不勒斯,今天客戰亨克如果全取三分,那不勒斯小組頭名出線幾乎板上釘釘
更衣室的暖風明顯比外頭溫柔,但空氣緊繃。
貝尼特斯把戰術板往牆上一扣,那一下像敲鐘。
他看著每個人,語速不快,卻有一種釘子一樣的力度。
“因勒,你是我們的第一出口。背身要穩,傳球要準,不準被逼回去。”
“貝赫拉米,第一下身體對抗交給你。記住,用力,但要聰明,該犯規的時候不要猶豫。”
“馬雷克,你要在他們中衛和邊後衛的縫隙裡跑,永遠比他們快半步。”
“馬喬,讚巴拉,防守時先收,彆讓他們的邊路輕鬆傳中。
進攻時,你們要敢壓上去,但必須一前一後,不能一起冒。
目光又落到前場:“卡列洪,江,因西涅,你們要不停穿插,拉扯他們的防線,把空間讓出來。沒有球的時候,更要跑,把他們的節奏打亂。”
停頓了一瞬,他忽然換成意大利語:“tranii——冷靜。”
通道裡風像從地底下往上灌,燈光是帶噪點的白。
主隊球員在前麵跳步熱身,鞋釘在水泥地上摩擦出一串乾澀的響。
裁判吹了帶回聲的三聲短哨,比賽開始。
第一腳觸球,亨克就把逼搶壓上來。
對方兩個前鋒在中圈把德桑克蒂斯的出球路線咬死,後腰頂在因勒背上,江辰一接應,身體立刻被一隻硬實的前臂頂住。
他沒回頭,腳底把球一拉,順著外側護住,等對方伸腿,再用腳背輕捎把球磕進肋部,球卻被第二個人提前卡出界。
開場五分鐘,江辰已經摔了兩次,褲腿和草皮一樣潮濕,掌心的泥混著一點點草汁的腥氣。
他爬起來,麵對對方防守隊員的挑釁,他並不理會,朝邊線方向吐了口氣。
第11分鐘,亨克右路取得突破,在底線附近低平球橫掃小禁區前,帕帕多普洛斯的救險鏟在滑出界前把球勾回,德桑克蒂斯單掌把皮球拍開。
聖保羅的歌聲在腦子裡習慣性響了一下又消失,剩下的隻有風聲和心跳。
再過兩分鐘,貝赫拉米從人堆裡把球生生捅出來,第一時間交給因勒。
江辰原本要前插,敏銳直覺像一根細針紮在太陽穴,他忽然撤了兩步,把盯防他的後腰也帶了出來。
因勒沒有猶豫,右腳外腳背一撇,球像刀刃一樣切進右肋。
江辰啟動,第一步,他把腳距壓到最短,讓球貼著鞋麵走;
第二步,節奏感應在耳膜裡“哢”的一聲合上,後衛的支撐腳落地聲在嘈雜裡被放大,他提前半拍把球趟到外線,
第三步突然剪回內線。對方中衛伸腿攔截,江辰用腳尖把球“抹”過鞋釘,他沒有起腳,仿佛什麼都看得見似的,順著步頻再帶兩步,門將橫移壓近角,他把腳踝扣住,用刷子的觸感把球推向遠柱下沿。
皮球貼著草皮走,門將的指尖擦了個空。
球網一縮。客隊席上的那片藍爆炸了。
江辰直線跑向角旗,把左手扣在耳邊,仿佛要把全場的聲浪擰到最大,再把右拳砸在胸口。你們說,再大聲點。
因西涅撲上來抱住他,哈姆西克從背後勒住脖子,卡列洪在他頭頂拍了兩下。
比分變成0比1,現場的噓聲像被大風撕成一縷一縷。
亨克的回應更硬。
第24分鐘,對方後腰從側後鏟翻了江辰,裁判吹了哨,但並沒有給牌。
足球場上的每一寸綠色都浸著對抗的張力,
小動作與犯規本就是比賽肌理裡拆不開的纖維。
電光火石間卡位,手肘會不經意蹭過對手的肋骨,
球鞋在草皮上的刮擦聲裡藏著若有似無的絆阻,
就像暴雨裡撐傘總會濺濕褲腳,
這就是足球!隻有弱者才會去不停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