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山事了,李青沒有在霖城多做停留。
這座小城,承載了太多的鮮血與彆離。
於他而言,已是一段翻過去的舊篇章。
他沒有與任何人道彆。
隻在一個尋常的清晨,換上一身樸素的青衫,用厚實的繃帶將那條顯眼的雷霆左臂重新纏好。
就此彙入出城的人流,不留痕跡。
此去天隆秘境所在舒州,橫跨數個大州,路途何止萬裡。
若無橫渡虛空的靈舟法器,單憑築基修士的腳力,走到地老天荒也未必能抵達。
好在道盟治下,自有規矩。
州與州之間,鋪設有專供修士往來的靈舟航線。
最近的靈舟渡口,就位於州府,玉龍城。
李青在沿途坊市裡,花了幾兩碎銀,買下一匹還算健碩的青鬃馬,但並未急著趕路。
心境圓滿之後,這天地萬物在他眼中,皆是風景,也皆是修行。
一日,他在官道旁茶攤歇腳,忽見兩夥鏢師因爭搶水源而拔刀相向,殺氣騰騰。
李青心念微動,那無形的因果之網在眼中一閃而逝。
他“看”到,左側那名脾氣火爆的鏢頭,其命數之線黯淡無光,正與對麵一名年輕鏢師的死線糾纏在一起。
今日此地,二人必有一死,隻因三日前一句口角之“因”。
李青目光微凝,屈指一彈。
一枚茶杯裡的茶葉,悄無聲息地飛出,精準地打在路邊一顆石子上。
石子彈起,又撞上那暴躁鏢頭身後一匹馬的後蹄。
馬兒吃痛,發出一聲驚嘶,猛地人立而起,將一筐貨物掀翻在地。
“叮鈴當啷!”
一堆瓷器碎裂的聲音,瞬間蓋過了劍拔弩張的對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那鏢頭回頭一看,頓時氣急敗壞地去安撫馬匹,查驗損失。
一場即將發生的血案,消弭於無形。
李青清晰地看到,那兩根糾纏的死線,就此分岔,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未來。
他沒有再看一眼,扔下茶錢,牽馬離去。
這一個月,走得不快。
與其說是趕路,更像是一場紅塵煉心。
嚴刑之事帶來的那絲陰霾,都在這廣闊的天地間,被一點點消磨、洗淨,最終化為道心深處,一股更加堅凝的鋒芒。
當那座將天與地分割開來的雄城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儘頭時,李青知道,玉龍城,到了。
一州州府,其繁華與氣魄,遠非霖城那等邊陲小城可以比擬。
高百丈城牆拔地而起,其上符文密布,流光隱現,散發著讓神魂都為之悸動的威壓。
天穹之上,時有修士駕馭著流光溢彩的飛舟,或是形態各異的妖禽坐騎,呼嘯而過,引得下方凡人陣陣驚呼。
李青牽著馬,混在人潮中入城。
城內更是另一番景象。
街道寬闊得足以容納八輛馬車並行,兩側瓊樓玉宇,鱗次櫛比。
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霖城的血腥與塵土,而是各種靈藥、美食、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屬於繁華的獨特氣息。
李青找了一家名為“醉仙居”的酒樓,要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幾個小菜和一壺清酒。
城裡不收白銀,靈石才是硬通貨。
他扔出一塊中品靈石,小二立馬眉開眼笑,服務周到得無以複加。
就在他一邊飲酒,一邊打量著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象時。
樓梯口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四名身穿統一玄黑勁裝的男女,風塵仆仆地走了上來。
為首的是一個魁梧漢子,腰間配著一柄厚重的斬馬刀,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彪悍氣息。
他身後跟著一名身形瘦削、眼神銳利的青年,左手始終虛按在腰間劍柄上,目光不看人,隻看每個人在桌麵、窗欞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