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緩過神,前方三米處又出現一名同伴。我大聲呼喊,對方卻毫無反應。見他身旁還有兩隻水屍,我立即上前拽住他往前拖。隔著潛水服無法辨認身份,他似乎嚇懵了,任由我帶著他離開。
沉積物逐漸沉底,視野越來越開闊,我的情緒稍微穩定。身邊多了個人,膽子也壯了些,終於有餘力觀察四周。
照明範圍內,這裡的構造與上層幾乎一致,我甚至懷疑自己被激流衝回了神殿入口。但轉念一想,洞庭湖水壓巨大,不可能倒流,更可能是被衝到了二層入口。為驗證猜測,我徑直朝微光透出的入口遊去。身後那人倒也機靈,緊跟著我不放。經過石門時,發現門上覆蓋著大片半透明粘稠物,與一層情況相同——這扇門也是被幽浮靈撞開的。
幽浮靈不會無故撞擊石門,從粘稠物的量來看,它自己也受了不小的損傷。
抵達一層後,我發現這裡亮著一盞燈,可能是隊友先到了。身後那人的照明燈和對講機似乎損壞,一直沒動靜。
我打開對講機問道:“一層的是誰?”
無人應答,但那盞燈突然熄滅。情況不妙,我立刻關燈,拉著身後的人悄悄轉移位置。
四周死寂。十幾秒後,那盞燈在我原先的位置亮起。幸好反應快,對方身份不明,行為詭異,即便是隊友,也可能是吳敵或李亨利,必須警惕。
那人突然開口:“二黑,你身後的人是誰?”
竟是梅生伯!我鬆了口氣,說明情況後,眼鏡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老大,我們的人都在,隻有張弦失聯。你身後那人絕非隊友,千萬小心。”
張弦的聲音忽然插入:“我在三層迷宮。既然他不是我們的人,應該聽不見對話。多觀察,看他有什麼目的。”
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眼前之人並非張弦,那他究竟有何企圖?他身上那件潛水衣與我們同屬一個知名品牌,雖型號價位相差懸殊,但乍看之下幾乎難以分辨。更令人不安的是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態。
這讓我想起童年犯錯時,麵對長輩訓斥總想蒙混過關的模樣——仿佛隻要裝作若無其事就能逃避責罰。此刻這人的狀態,恰似當年那個心懷僥幸的自己。
眼鏡突然湊近低語:李老板您快來看,這人狀態很不對勁,周身陰氣重得嚇人。話音未落,水波突然劇烈震蕩,李亨利已鬼魅般出現在我們身側。這般驚人的移動速度,讓我確信他和張弦確實非同尋常。
是個生魂。李亨利沉聲道,肉身尚存,但這並非本體。
我驚得連退數步:該不會是元神出竅吧?
不必驚慌。李亨利抬手示意,生魂毫無威脅,反而極其脆弱。若受驚嚇導致意識消散,其本體必死無疑。
眼鏡立即糾正道:老大您用錯術語了。元神出竅分兵解與神覽兩種,這充其量隻是命魂離體,俗稱的靈魂出竅罷了。這番專業論述聽得我雲裡霧裡,隻記得老人常說將死之人陽氣衰弱時,魂魄容易離體遊蕩。
眼鏡繼續分析:此人必是遭遇水難,意識被水下神殿的引力捕獲,又經活塞效應卷入此處。我忍不住質疑:可我方才分明拽著他逃生,若隻是意識能量,怎會有實體觸感?
陳丹青說得在理。李亨利輕笑解釋,這幽閉空間陰氣凝聚,某種力量使其暫時實體化了。能量本就可相互轉化,出現實體現象不足為奇。
為免在李亨利麵前露怯,我提議道:既然他還活著,我們理應施救。不如送他上岸?愛妮與東海立即附和,吳敵卻冷聲道:他肉身必定沉在湖底,等我們找到早溺亡了。
住口!眼鏡厲聲打斷,祖父常教導仁者為用,智者懷仁,這是對生命最基本的敬畏。哪怕希望渺茫,我們也該儘力一試。眾人沉默間,我不禁想起張弦,猶豫著開口:那張弦怎麼辦?
李亨利淡然道:“不必擔憂張弦,他性命無憂。既然大家都有心救人,那就即刻表決吧,莫要拖延。”
吳敵立刻附和:“老板既有此意,我自然全力支持。”
眾人一致通過後,李亨利沉聲道:“方才的舉動已驚擾了祂,接下來務必保持冷靜。生魂本體應當就在附近,我們隻需將其圍困,待離開神殿再作打算。”
按照李亨利的指引,半小時後我們抵達水底山柱,開始緩緩上浮。隨著深度減小,湖水漸清,視野擴展至十餘米外。忽然,我瞥見遠處有道身影隨波起伏,在湖水中載沉載浮。
我指向那個方向問道:“你們看,是不是他?”
李亨利凝視片刻,肯定地說:“錯不了。湖麵似有風暴,難怪船隻傾覆。”
頂著洶湧的暗流,我們艱難地向那飄蕩的生魂靠近。就在即將觸及之際,生魂竟化作虛影,愛妮直接從祂身體穿過。那透明人影突然驚恐萬狀地掙紮起來,玻璃麵罩下的嘴大張著,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儘人事聽天命吧。”李亨利苦笑著搖頭,“我們構築的能量場本可延緩其消散,可惜祂是被本體嚇到了——當生魂認定自己死亡時,意識便會開始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