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化骨果然轉向他們,我又開始擔心:萬一它追過去,他倆必死無疑。眼鏡與我生死之交,刁黎明雖涉嫌殺害紅兵,但終究是條人命。若他們因救我們遭遇不測,我這輩子良心難安。
不化骨瞥了他們一眼,似乎無動於衷。或許它打算按部就班解決我們,反正誰都跑不掉。
梅生伯受到啟發,也撿起磚塊砸向不化骨。刁黎明這準頭太差,竟砸中我腦袋,疼得我齜牙咧嘴。
他奶奶的,該不會是他心虛,想趁機滅口吧?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眼下生死攸關,他這種聰明人絕不會自斷生路。
梅生伯對李亨利使了個眼色,兩人貼著墓牆低聲交談。隻見李亨利突然臉色大變,鄭重點頭,像是答應了什麼。
他奪過梅生伯手中的磚塊,沿墓牆繞開不化骨衝向內室,狠狠將磚塊砸去。這一擊力道驚人,不化骨猛然轉頭,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他。
李亨利怕是魔怔了,明明身懷絕技卻隻會玩丟石子這種幼稚把戲,看來是真沒招了。
更詭異的是他非但不靠近不化骨,反而沿著牆根往遊殿深處跑。隻見他摸到儘頭就攀著石簷往上爬,竟是要往磁石棺方向去。那棺材裡原本爬滿虱子,如今都聚在血池邊吸血,雖未親眼所見,想必棺內已空。
我實在猜不透他的意圖,莫非棺中藏有秘寶?又或者他想躲進懸棺避難?想到此處心頭一緊——我們動彈不得,遠處的人不敢靠近,唯一能活動的這位竟隻顧自保。李亨利作為長生人確實能長眠棺中,我們這些凡人卻要活活困死在此。
梅生伯突然朝我衝來,正擔心他要送死,不化骨竟似毫無察覺。他竟能抗住那懾人心魄的精神壓製,轉眼已到我身旁。我暗自駭然:梅生伯你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什麼長生人張弦李亨利都弱爆了,您這手本事才叫逆天!
正欣喜間,梅生伯抄起霜鋒劍緊盯不化骨,而那怪物正盯著李亨利,李亨利望著張弦,張弦的視線卻落在我身上。梅生伯忽然對我低笑:為先啊,倒鬥這行當,小盜求財大盜成賊,損陰德的事可乾不得。你三叔的事......他忽然歎氣,在這生死關頭竟拉起家常。
你三叔的事務必上心。當年給你取名,就是盼你能敢為天下先。其實伯本名郭麒麟,信陽郭畈人,長生之事確有其事。來不及細說了,你三叔知曉郭家全部秘密,定要複活他問個明白,這代大烏的重擔就交給你了。
活了一百多歲的郭麒麟?!我震驚得說不出話,滿腹疑問卻被不化骨禁製著無法開口。梅生伯苦笑道:上次金沙遺址之行時我就死了,如今這副身子不過是屍鱉複製的軀殼。雖說記憶都在,終究......
這番話震得我頭皮發麻,他卻突然正色道:務必複活三叔,否則你眼中所見皆為虛妄。記住三點:跟著李亨利走——他真名李維生;張弦可托付但需提防吳敵。話音未落,不化骨已撲向李亨利,梅生伯急急附耳道:太多話來不及說了,記住這是最後的交代。
“還有件事得告訴你,”梅生伯溫和地笑著,“這很關鍵。記得那晚在灣塘見到的另一個自己嗎?知道為何要把三叔安葬在華夏祖龍脈嗎?你會再見到他的,等我死後,你就是新一代大烏。”
我困惑地望著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繼續道:“彆全信梅生伯的話,我怕說得太多會讓你畏縮。你是個好苗子,日後自會明白。包括你兒時見過的綠毛屍,它始終在你左右,既利用你也助你,但終有結束之日,那時你就真正成長了。”
他瞥了眼不化骨,急切地說:“時間緊迫,你多保重。”
言罷,他放聲大笑,豪邁喊道:“我郭麒麟此生,寧做隨風而逝的飛鳥,不做紮根大地的青銅!”
他雙手緊握霜鋒古劍,朝不化骨疾衝而去,竟卷起一陣狂風。
風沙迷眼,我眯眼望去,墓室中突然出現兩個他——原本的梅生伯驟然停住,另一個他卻脫體而出,揮劍斬向不化骨。
不化骨察覺殺機,轉身迎擊,骨架瞬間如落葉般散落一地。
我揉揉眼睛,以為眼花了。隻見梅生伯仍站在原地,佝僂背影似風中殘燭,連劍都無力提起,劍尖抵著墓磚,怔怔望向前方。詭異的是,不化骨確實散架了,枯骨鋪滿地麵。
梅生伯竟有如此神通?我心頭震撼。
絡腮胡突然驚呼:“兵解!”
咣當!
梅生伯的古劍墜落墓磚地麵。
我心頭一緊:他出事了?方才所見,絡腮胡喊的“兵解”是何意?
更奇怪的是,我能揉眼了,絡腮胡能出聲了,張弦竟直起身走向梅生伯。
我們都能動了?
終於摸了摸後腦勺,呆立當場。不化骨被梅生伯一劍擊潰,這是我最先意識到的事。
我衝到梅生伯身旁,見他衣扣崩開,右肩露出半截麒麟紋身,山羊胡襯得不怒自威,可雙眼已無神采。輕拍他肩膀,他竟直挺挺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