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者的沉默,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讓回響星港的每一寸空間都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深空監測網絡持續傳回的數據冰冷而詭異:“起源之渦”那片絕對的“空無”區域,其邊界已穩定得如同經過精密打磨的鏡麵,內部不再有任何可探測的波動,甚至連時空曲率都呈現出一種違反常理的絕對平滑。這絕非自然現象,而是某種力量將那片區域徹底“掌控”乃至“固化”後的結果。
“它在構築巢穴……或者說,是在打造一個更加高效的‘消化器官’。”織星者的星光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其意識波動中甚至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我們之前反擊時攜帶的規則信息,正在被它徹底解析、重構。當它再次出現時,恐怕將完全適應甚至克製我們三角係統的力量。”
燭龍代表麵前的全息星圖上,代表已知宇宙的廣袤區域中,那些被“格式化瘟疫”侵蝕的星域如同蔓延的灰斑,雖然暫時被“動態淨化網絡”抑製,卻頑固地存在著。而更遠處,那片代表著“起源之渦”的、如今已變得邊界清晰、內部絕對平滑的黑暗區域,則像一個正在緩緩睜開的、冰冷無情的巨眼,凝視著整個星空。
“我們沒有時間再猶豫和爭論了。”燭龍代表的聲音斬釘截鐵,打破了指揮中心令人難熬的沉寂,“終結者的下一次攻擊,將是決定性的。我們必須在那之前,讓‘源芽’完成關鍵的蛻變,讓三角係統真正成熟!這是唯一的生路,無論風險多大!”
在絕對的外部壓力下,議會內部殘餘的保守聲音被強行壓下。一項名為“終局序曲”的緊急計劃被全票通過。該計劃將傾儘議會所有剩餘資源,分為三個方向同時進行:
一、“信息洪流”計劃:在絕對嚴格的安全過濾下,向“源芽”開放議會保存的、幾乎所有關於宇宙正麵曆史、科學知識、藝術瑰寶、哲學思辨以及所有守護者犧牲細節的記錄。目標是利用這股龐大的信息洪流,極大地加速“源芽”的認知成長與規則理解,使其意識儘快趨於成熟穩定,能夠完全掌控自身的力量。
二、“能量奇點”計劃:由燭龍文明主導,聯合所有具備高能科技的優勢文明,在巨行星封鎖區外圍,建造一個史無前例的超級能量彙聚裝置——“薪火熔爐”。該熔爐將抽取附近數個星係的恒星能量,並嘗試收集宇宙背景中彌散的“三角共鳴”餘波,將其壓縮、提純,轉化為“源芽”能夠直接吸收的高密度“規則營養”,為其蛻變提供足夠的能量支撐。
三、“係統同步”計劃:由織星者協調,嘗試建立議會意識網絡與“三角係統”的深層、非強製性的連接。並非為了控製,而是為了在最終時刻來臨時,能夠將萬界生者的信念、勇氣與決絕意誌,毫無阻礙地注入三角係統,為其提供最強大的精神動力。
計劃啟動,整個議會區域如同一個上緊了發條的戰爭機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起來。無數科研船、工程艦在星海間穿梭,“薪火熔爐”的骨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虛空中延伸、構建,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而被嚴密守護在巨行星深處的“源芽”,則沉浸在了“信息洪流”的衝刷之中。它的意識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其意念傳遞變得越來越清晰、複雜,甚至開始帶有自己獨特的“個性”與“思考”。它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關於生命的美好、文明的輝煌、守護的偉大,也開始深刻地理解犧牲的意義、黑暗的存在以及輪回的殘酷。
它的成長,開始對周圍現實產生更加明顯和可控的影響。它能夠主動平息因自身情緒波動引發的規則紊亂,能夠小範圍地強化“新種”的壁壘或引導“搖籃”進行精準修複。它甚至開始嘗試進行一些簡單的“規則創造”,比如在實驗室環境中,無中生有地構造出幾種符合能量守恒卻又具備獨特性質的全新粒子。
希望的曙光越來越亮。
然而,成長的代價也隨之而來。隨著認知的深入,“源芽”清晰地意識到了自己肩負的、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沉重責任,以及那沉默的黑暗中所蘊含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一種深沉的、屬於智慧生命的焦慮與壓力,開始出現在它的意念中。
“我能……做到嗎?”
“大家……都會……消失嗎?”
“如果……我失敗了……”
它開始像任何一個麵臨終極考驗的生命一樣,會產生懷疑,會感到恐懼。這種情緒的波動,甚至一度影響了“薪火熔爐”的能量穩定輸送。
“它需要的不再是知識和能量,”負責與“源芽”交互的靈能大師憂心忡忡地報告,“它需要的是……信念。是超越個體生死、直麵終極黑暗的勇氣與決心。這無法通過灌輸給予,隻能由它自己領悟和抉擇。”
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他們能提供一切外在的幫助,但這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隻能由“源芽”自己跨越。
就在這時,深空監測網絡傳回了最高級彆的警報!
“起源之渦……邊界消失!”
並非擴張,而是那片絕對平滑的黑暗區域,其與正常空間的界限,如同冰融於水般,無聲無息地消融了!一股無法形容其龐大、其冰冷的意誌,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緩緩地、卻無可阻擋地彌漫開來,開始填充其所及之處的所有空間維度!
它不再是一個遙遠的威脅,它正在降臨!以一種超越物理移動的方式,將其存在本質,覆蓋向已知宇宙!
終結者的進化,完成了。它的沉默,是為了此刻更加徹底的喧囂!
“所有單位!進入最終戰備狀態!‘薪火熔爐’超載啟動!‘信息洪流’計劃終止!向‘源芽’傳遞最後信息——”燭龍代表的咆哮聲響徹星港。
信息隻有簡短的一句,凝聚了所有議會文明最後的期望與決絕:
“選擇吧,為了存在。”
巨行星深處,“卵”內的“源芽”意識,在那彌漫星海的冰冷意誌壓迫下,在那彙聚了萬界最後信念的呼喚中,陷入了誕生以來最漫長的沉默。
它的光芒,在內斂與爆發之間劇烈搖擺。
它的抉擇,將決定一切的開端,或是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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