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至少兩百斤的壯碩身軀像個破麻袋一樣倒飛出去,砸翻了後麵的桌椅,湯水四濺,一片狼藉。壯漢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昏死過去。
茶寮裡瞬間死寂。另外幾個漢子嚇得麵無人色,連滾帶爬地縮到牆角,大氣不敢出。
楊仇孤甩了甩手,仿佛沾了什麼臟東西,看都沒看地上的壯漢,對著還有些錯愕的張欣兒不耐煩地吼道:“愣著乾什麼?走啊!磨磨唧唧!”
張欣兒指間的鋼針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她看著楊仇孤擋在自己身前那寬闊卻暴躁的背影,麵紗下的嘴唇似乎極輕微地動了一下,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迅速收起地圖,率先朝棚外走去。
我心中暗笑,拉著夏施詩跟上。看來老四這“打手”,當得還挺有覺悟?剛才那一下,可不僅僅是保護“任務夥伴”那麼簡單。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西關縣南郊的廢棄義莊,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荒墳野塚之中,殘破的院牆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猙獰的影子,夜梟的啼叫更添幾分陰森。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木頭味和一股若有若無的火油氣息。
“前麵就是後牆,守衛相對薄弱,但有兩處暗哨,牆頭有倒刺鐵蒺藜。”張欣兒壓低聲音,如同夜行的貓,指著前方黑暗中一處更高的斷牆輪廓,“楊仇孤,你的任務是,製造足夠大的混亂,吸引所有守衛的注意。從正門方向強攻最好,動靜越大越好。我會趁機從這裡翻進去。”
楊仇孤抱著劍,盯著那陰森的義莊輪廓,眼中跳動著好戰的光芒:“知道了,囉嗦!不就是放把火,砍幾個人嘛!”他語氣裡滿是不耐,但身體卻已微微繃緊,像一頭即將撲出的獵豹。
“小心機關,彆死了。”張欣兒最後看了他一眼,語氣依舊平淡,但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東西。
“管好你自己吧!”楊仇孤哼了一聲,身影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無聲息地朝著義莊正門的方向潛去。
我和夏施詩對視一眼,默契地選擇在張欣兒附近隱蔽,隨時準備接應。
片刻的死寂。
突然!
“轟——!!!”
義莊正門方向,一道赤紅色的劍如同火山噴發,瞬間撕裂了沉重的木門!碎裂的木屑裹挾著寒光,如同大雨般四散飛濺!緊接著,是楊仇孤那標誌性的、充滿狂放殺意的怒吼:“烏金幫的雜碎們!你楊爺爺來了!都給老子滾出來受死!”
焚天劍出鞘,冰冷的劍光在黑暗中瘋狂舞動,所過之處,磚石崩裂,火星四濺!幾個猝不及防的守衛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狂暴的劍撕碎!整個義莊前院瞬間被火光照亮,如同白晝!驚呼聲、怒吼聲、兵刃碰撞聲、火焰燃燒的劈啪聲……混亂瞬間達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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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機會!”張欣兒眼中精光一閃,身形如一道輕煙,借著混亂和陰影的掩護,幾個起落便翻過了那處斷牆,消失在義莊內部。
我和夏施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裡麵的情況不明,張欣兒孤身潛入,凶險萬分。而楊仇孤在外麵,正承受著整個義莊守衛的瘋狂反撲。
前院的戰鬥激烈到了極點。楊仇孤一人一劍,如同闖入羊群的猛虎。焚天劍法大開大合,冰冷的劍光縱橫肆虐,將衝上來的守衛不斷逼退、斬殺。但他畢竟隻有一人,對方人數眾多,且不乏好手,更有弓弩手在暗處放冷箭。他身上很快添了幾道血痕,動作卻越發狂猛,怒吼連連,完全是以傷換傷、以命搏命的打法。
“老四!彆硬拚!遊鬥!”我忍不住低喝提醒,手心全是汗。夏施詩已悄然捏住了幾枚銀針,隨時準備出手救援。
就在這時,義莊深處突然傳來幾聲沉悶的爆炸!緊接著是更大的混亂和驚呼:“著火了!庫房!庫房著火了!”
是張欣兒!她得手了!
前院的守衛頓時陣腳大亂,一部分人驚慌失措地想要回身救火。
“哈哈!乾得漂亮!”楊仇孤壓力驟減,狂笑一聲,氣勢暴漲,抓住對方混亂的時機,又是一輪猛攻,殺得人仰馬翻。
混亂中,一道黑影如同靈巧的燕子,從義莊側後方一處矮牆翻出,輕盈落地,正是張欣兒!她身上沾了些煙灰,但行動依舊迅捷,朝著我們的方向快速掠來。
然而,就在她即將脫離險境時,異變陡生!
一個一直潛伏在陰影中、氣息隱匿得極好的黑衣人,如同毒蛇般暴起!他手中是一柄淬著幽藍光芒的狹長短刃,無聲無息,角度刁鑽至極,直刺張欣兒毫無防備的後心!這一擊,快、狠、準,顯然是蓄謀已久,算準了張欣兒成功破壞後心神最鬆懈的一刻!
“小心!”我和夏施詩同時驚呼,想要救援卻已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
“滾開!”
一聲炸雷般的暴喝響起!一道赤紅如血的劍光,以超越極限的速度撕裂空間,後發先至!
是楊仇孤!他不知何時竟已強行衝破幾名守衛的糾纏,不顧後背空門大開硬挨了一刀,整個人如同燃燒的隕石般撲了過來!焚天劍帶著他所有的力量和暴怒,精準無比地劈在那柄偷襲的毒刃之上!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炸響!火星四濺!
那偷襲者如遭雷擊,短刃脫手飛出,虎口崩裂,整個人被那狂暴無匹的劍勁震得倒飛出去,鮮血狂噴!
而楊仇孤也因為強行變招和硬抗攻擊,身形一個踉蹌,焚天劍拄地才勉強站穩,左肩胛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冒血,後背也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
張欣兒猛地回頭,正好看到楊仇孤為她擋下致命一擊、渾身浴血卻依舊挺立如山的背影,以及他腳下那個偷襲者扭曲的屍體。她那雙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劇烈的震動!麵紗微微起伏,呼吸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看什麼看!還不快走!想等死嗎?!”楊仇孤喘著粗氣,回頭惡狠狠地吼道,臉色因失血和劇痛而蒼白,眼神卻依舊凶狠得像要吃人。
張欣兒迅速壓下眼中的波瀾,沒有絲毫猶豫,上前一步,一把扶住楊仇孤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急促:“走!”
她架著楊仇孤,朝著我和夏施詩的方向疾奔。我立刻衝上前,和夏施詩一左一右護住兩人,同時夏施詩手中銀光連閃,幾枚銀針精準地射倒兩個試圖追擊的弓弩手。
我們借著夜色和混亂,迅速脫離了義莊範圍,將那片火光衝天的修羅場甩在身後。
直到確認安全,在一處偏僻的樹林邊緣停下。楊仇孤再也支撐不住,靠著樹乾滑坐下來,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混著血水從額頭淌下。
“彆動!”張欣兒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迅速蹲下身,撕開楊仇孤肩胛和後背染血的衣物,動作麻利地從自己懷中掏出金瘡藥和乾淨的布條。她的手指穩定而快速,清理傷口,上藥,包紮,一氣嗬成,專業得如同軍中老手。月光下,她專注的側臉線條柔和了些許,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楊仇孤疼得齜牙咧嘴,卻硬是咬著牙沒哼出聲,隻是彆扭地扭著頭不看張欣兒,嘴裡還不乾不淨地嘟囔:“輕點!笨手笨腳的……嘶……”
張欣兒包紮好最後一處傷口,打好結,才抬起頭,看著楊仇孤蒼白又倔強的臉,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卻清晰:“剛才……多謝。”
楊仇孤身體一僵,似乎沒料到她會道謝,臉上閃過一絲極不自然的窘迫,隨即粗聲粗氣地掩飾:“謝個屁!老子是怕你死了,沒人給韓哥交代!少自作多情!”
張欣兒沒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麵紗下的眼神深邃難明。月光穿過林梢,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草藥和泥土的氣息,還有一種無聲的、微妙的東西在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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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夏施詩相視一笑,默契地退開幾步,給他們留出一點空間。樹林裡隻剩下楊仇孤粗重的喘息和張欣兒收拾藥瓶的細微聲響。
就在這短暫的平靜時刻,旁邊茂密的灌木叢裡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接著,一個沾著草屑、灰頭土臉的小腦袋鑽了出來——是穗禾!
她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看渾身是血但包紮好的楊仇孤,又看看沉默站在一旁的張欣兒,小臉上滿是興奮和得意,脆生生地喊道:
“爹!娘!楊四叔!黑天鵝姐姐!你們沒事吧?我剛才躲在草裡都看見啦!楊四叔那一劍救姐姐可帥啦!比戲台上的大將軍還威風!還有姐姐給四叔包紮,好厲害!你們是不是不打不相識,現在好啦?”
這小丫頭片子!竟然真的偷偷跟來了!還躲過了我們的感知!
楊仇孤的臉瞬間漲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小屁孩!胡說什麼!誰跟她好了!”
張欣兒也是微微一僵,麵紗下的表情看不真切,隻是迅速彆過臉去,動作略顯生硬地整理著自己的袖口。
我和夏施詩則是一臉無奈又好笑地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小魔星。西關縣的夜,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童言,似乎不那麼冰冷了。而楊仇孤與張欣兒之間那層堅冰,似乎也在這一劍、一救、一道謝和這童言無忌的攪和下,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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