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莫莫將我們安置在寨子東側幾間相鄰的吊腳樓裡,環境清幽,與寨子中心那陰鬱的主樓保持著距離。她行事乾脆利落,幾乎不多說一個字,安排好住處,留下一句“缺什麼找寨民,無事莫擾”,便轉身離去,那深紫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鬱鬱蔥蔥的草木之後。
穗禾看著她的背影,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跑幾步上前,肩頭的毒梟瑰蠍微微抬起了尾鉤。她仰起小臉,認真地對苗莫莫說道:“苗隊長,這個……還給您。”她指的是肩頭那隻詭麗危險的蠍子。
苗莫莫腳步未停,甚至連頭都沒回,隻有冰冷平淡的聲音隨風傳來:“不必。毒梟既願跟你,便是你的機緣。你是玉行徒弟之女,拿著也無妨。”
穗禾愣了一下,看著苗莫莫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肩頭似乎對自己更親近幾分的瑰蠍,最終默默走了回來。
這時,苗蕊行款款走了過來,臉上依舊帶著那無可挑剔的溫婉笑容,與方才麵對她姐姐時那隱含尖銳的模樣判若兩人。她目光柔和地掃過我們每一個人,尤其是在看到馬琳微隆的小腹和甘衡懷中的甘洛時,眼中流露出真切的笑意,那笑意溫暖真誠,不似作偽。
“諸位初來乍到,想必對寨中情況多有不解。姐姐她性子便是如此,諸位莫要見怪。”苗蕊行聲音輕柔,如同山間清泉,“不如由我帶諸位在寨中走走,順便說說寨裡的情況,可好?”
我們自然沒有異議。跟著這位看似更好相處的妹妹,或許能更快了解這詭異的苗家寨。
苗蕊行一邊引著我們沿寨中小路緩步而行,一邊溫聲介紹。她指著遠處炊煙嫋嫋、相對熱鬨的區域:“那邊是寨民日常居住和交易的地方,頗為安寧。”又指向另一側被更多藤蔓和霧氣籠罩、隱約傳來奇異蟲鳴的山穀,“那邊是蠱穀,寨中飼養各類蠱蟲之地,姐姐平日多在那裡,若無要事,最好不要靠近。”
最後,她的目光投向寨子西邊,那片被更加濃重霧氣籠罩、連陽光都似乎難以穿透的陰暗老林,語氣也稍稍凝重了些:“至於西邊那片老林子……方才姐姐也提醒過諸位。那裡是寨中禁地,埋葬著許多早年因各種緣由橫死之人,怨氣積聚不散。寨中……偶有習俗,會為一些心願未了或死因特殊的亡魂,舉行冥婚儀式,試圖安撫,但效果甚微。那裡……不太平,切記莫要靠近。”
她說話條理清晰,態度溫和,麵對何源、韓策言等人的提問,也都耐心解答,臉上始終帶著那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仿佛真心歡迎我們的到來,與對她姐姐苗莫莫的態度截然不同。
然而,就在她又一次提及“冥婚”,提及“橫死之人”時,一直沉默跟在隊伍最後方、周身氣息陰冷的楊仇孤,猛地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頭,那雙總是沉鬱的眸子此刻赤紅一片,裡麵翻湧著壓抑了太久太久的痛苦與仇恨!他死死盯著苗蕊行,身體因極致的情緒而微微顫抖。
“冥婚……橫死……”楊仇孤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猛地一步踏前,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竟一把死死揪住了苗蕊行月白衣衫的領口!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質問,帶著滔天的恨意:
“你們苗家寨的冥婚……二十年前!有沒有一個叫楊仇疫的女孩?!是不是你們害死了她?!說!!”
楊仇疫!這是他從未向我們詳細提及的、早夭姐姐的名字!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想到楊仇孤會如此失控,直接對這位神階七重、禁衛軍三隊副隊長動手!
“仇孤!放手!”我立刻上前,厲聲喝道。韓策言和高傑也同時出手,一左一右強行將楊仇孤拉開。他掙紮著,如同瀕死的野獸,目光依舊死死釘在苗蕊行身上,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苗蕊行被他揪住領口,臉上卻並沒有太多驚慌或憤怒,隻是那溫婉的笑容淡去了,眉頭微微蹙起,看著狀若瘋狂的楊仇孤,眼神複雜,裡麵似乎有一絲……了然?甚至是一閃而過的……憐憫?
她輕輕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衣領,語氣依舊平和,卻少了幾分之前的溫度:“楊仇孤……原來是你。楊仇疫的弟弟。”
她果然知道!
苗蕊行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隻是看著被韓策言和高傑死死按住的、依舊劇烈喘息著的楊仇孤,輕輕歎了口氣:“逝者已矣,有些執念,放下或許更好。”
“回答我!!”楊仇孤嘶吼,他身後的陰影中,那龐大如同山丘、通體漆黑的圓形屍靈楊靨發出低沉壓抑的嗡鳴,濃鬱的屍煞之氣不受控製地彌漫開來。
苗蕊行搖了搖頭,不再看他,轉而對我們說道:“今日便到這裡吧。諸位先回住處休息。寨中之事,日後慢慢了解不遲。”
她說完,對我們微微頷首,便轉身離去,步伐依舊從容,隻是那背影,似乎也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我們看著被強行壓製、痛苦不堪的楊仇孤,心中都沉甸甸的。張欣兒緊緊握著他的手,試圖給他一絲慰藉,但那雙赤紅的眼睛裡,隻有燃燒的仇恨。
苗蕊行的反應,看似平靜,卻更印證了楊仇孤姐姐楊仇疫的死,與這苗家寨,與那詭異的冥婚,定然有著脫不開的乾係!而苗家姐妹對此事的態度,更是耐人尋味。
這苗家寨的安寧表象之下,隱藏的暗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洶湧、冰冷。楊仇孤的仇恨,如同一根導火索,似乎隨時可能引爆這看似平靜,實則危機四伏的苗疆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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