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成模仿著趙高那陰柔蠱惑的語調,惟妙惟肖。
“然後,他再拋出一個‘甜棗’:‘不如……我們改一改?讓胡亥公子繼位。胡亥公子對你李相可是敬仰得很!也是你李相的女婿。隻要你我同心,共保新君,這大秦的朝堂,還不是你李相說了算?你的新法,想怎麼推就怎麼推!你李斯,就是大秦真正的定海神針!真正的……法家聖人!’”
趙天成冷笑一聲。
“權力!名位!理想!趙高精準地捏住了李斯所有的軟肋和欲望!在巨大的權力誘惑和對失去權柄的恐懼麵前,李斯,你告訴我,你那點‘法家理想’,你那點‘堅持’,還剩下多少斤兩?你能扛得住嗎?”
隔壁耳房。
李斯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趙天成的話,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又如同最精準的預言,將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恐懼和欲望血淋淋地剖開!
那推演的每一步,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靈魂最脆弱的地方!
篡改遺詔……與趙高合謀……矯詔殺扶蘇……立胡亥……
這些念頭,如同魔鬼的低語,在他腦中瘋狂盤旋!
蒙毅看著跪倒在地、麵無人色的李斯,心中亦是翻江倒海!
憤怒、鄙夷、還有一絲……悲涼。
牢房內。
趙天成繼續著他的“死亡推演”。
“好!就算李斯一時糊塗,或者說,被趙高說服了,夥同趙高,篡改了遺詔,立了胡亥!然後呢?”
“胡亥是個什麼貨色?標準的繡花枕頭爛草包!他的腦子,可能還沒他爹的一個腳趾頭好使!他懂治國?懂權謀?懂個屁!他隻知道享受,隻知道聽趙高的話!”
“趙高呢?這個閹貨,他懂什麼治國安邦?他懂什麼富國強兵?他唯一懂的,就是怎麼抓權!怎麼排除異己?怎麼讓自己成為唯一能替胡亥‘拿主意’的人!”
“他最喜歡的,就是現在大秦這套製度——嚴刑峻法,令行禁止,想殺誰就殺誰,想怎麼殺就怎麼殺!而且最好都是……滅族!”
趙天成的聲音帶著一種深沉的悲憫和冰冷的憤怒。
“因為這套製度,這把刀,在他手裡,是最好用的!它不需要智慧,隻需要狠毒!不需要建設,隻需要毀滅!一道命令下去,不需要解釋,不需要顧忌,隻需要把罪名羅織好,然後就是砍頭!腰斬!車裂!滅三族!夷九族!整個鹹陽城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趙高隻會覺得這把刀越快越好!越鋒利越好!你們以為他上位了會去搞什麼‘皇帝之法’?省省吧!他隻會把這把刀磨得更快,殺得更多!殺到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腳下,連大氣都不敢喘!”
“李斯?”趙天成嗤笑一聲,充滿了不屑。
“他以為他擁立女婿胡亥,就能繼續當他的丞相,推行他的新法?做夢!”
“在趙高眼裡,他李斯不過是一塊暫時還有點用的墊腳石,一條知道太多秘密、隨時可能反咬主人的老狗!等趙高把朝堂清理乾淨,把權力徹底攥在手裡,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李斯!用什麼罪名?太簡單了!‘謀反’、‘通敵’、‘誹謗新君’……隨便扣一個!”
“然後,就用李斯自己參與製定的、他引以為傲的秦法,把他自己,還有他全家老小,送進地獄!這就是作法自斃的終極版本!”
“而整個大秦呢?”趙天成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喪鐘。
“在胡亥和趙高這對絕配的瘋狂揮霍和血腥屠戮下,在‘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怒吼聲中,在六國舊貴族的推波助瀾下,會像一個被蛀空的、又被潑滿了滾油點燃的巨樹,轟然倒塌!燒得連渣都不剩!什麼‘皇帝之法’,什麼萬世基業,都不過是這衝天烈焰裡,幾片迅速化為灰燼的竹簡罷了!”
趙天成說完,牢房裡陷入了徹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連最後一點炭火的餘燼也徹底熄滅了,黑暗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
扶蘇麵無人色,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吞沒。
章邯癱坐在馬紮上,眼神渙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隔壁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