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為,陽獄西區,正合用!”
嬴政的目光如鷹隼般鎖住李斯:“西區?細說。”
“陛下容稟,”李斯語速極快,條理卻異常清晰,“陽獄西區,與東區相隔數道厚重大門,自成一片獨立牢區,牆體皆為厚實夯土,堅固異常。隻需將其中現有囚徒儘數遷出,挪往他處拘押,或發配驪山刑徒營,便可徹底清空。如此一來,趙天成便獨囚於此區之中。”
他頓了頓,觀察著嬴政的神色,繼續道:“此區本就有數間寬敞囚室,通風稍好。獄吏看守皆可布置於外圍通道,非必要不入內。如此,趙天成日常活動區域便大大擴展,非複狹小囚籠可比。更緊要者,可允其每日於西區固定時辰內相對自由走動,一日……不得超過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嬴政眉頭微蹙,並非反對,而是權衡。
“是,兩個時辰!”李斯語氣加重,“陛下,此人雖狂悖,然身負驚世之才,更兼知曉太多……天機!若長久囚於窄室,身心俱損,萬一有失,於帝國而言,損失難以估量!”
其中利弊權衡,卻正中嬴政下懷。
他沉默片刻,指尖在冰冷的案幾上輕輕敲擊。
“準。”嬴政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帶絲毫猶豫。“此事由卿全權督辦。務必隱秘,速辦!西區清空,即刻辦妥。每日準其活動之兩時辰,由你定奪時辰,務必錯開……朕親臨之時!”
“臣領旨!”李斯心頭巨石落地,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亢奮。
他深深一躬,迅速退出大殿,身影帶著風雷之勢,直撲陽獄。
陽獄死牢。
潮濕的黴味與絕望的氣息似乎淡了一些。
章邯的聲音刻意壓低了,帶著一絲神秘,“還有一事,要告知先生。”
“哦?”趙天成終於有了點興趣,斜睨著章邯,“啥事兒?”
章邯走近兩步,聲音壓得更低,“管這陽獄的大人……與學生同族。”
趙天成挑了挑眉,枯草莖在嘴裡換了個邊:“喲?老章你行啊,朝裡有人好辦事?咋的,他能給我現在執行死刑啊?”
“斷無可能。”
章邯苦笑,語氣帶著無奈和一絲誠懇,“然章某厚顏,央求族中長輩,為先生稍作通融。”
“通融?”趙天成坐直了點,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詫異,“這鳥地方還能通融?”
“是。”章邯點頭,“陽獄西區,如今已清空所有囚徒,挪往驪山營建皇陵了。從即日起,先生每日可有兩個時辰,由獄卒引領,至西區較為……寬敞之地走動一番。不必終日困守此室。”
一直沉默旁聽的扶蘇,此刻眼中卻掠過一絲複雜。
他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將這縷思緒壓回心底。
“行吧,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沒把老子當牲口使喚。”
他揮了揮手,語氣隨意。
“既然你們這麼有‘心’,我也不能白占便宜。正好今兒閒著也是閒著,給你們兩個……講點曆史史觀的問題”
扶蘇和章邯心頭猛地一跳,巨大的期待瞬間衝散了方才的緊張。
兩人連忙垂首肅立,做出洗耳恭聽狀。
趙天成卻不再看他,目光有些飄忽,似乎在組織語言。
片刻後,他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與他平日插科打諢的語調截然不同。
“先講啥呢?講點……看東西的法子。”
他頓了頓,似乎在找一個最貼切的詞,“或者說,看‘曆史’這玩意兒,該用啥角度去瞅。”
“你們倆,現在想搞的‘皇帝之法’,想長治久安。你們覺得,以前那些朝代為啥亡了?周為啥沒了?六國為啥被滅了?對吧?你們琢磨的,是怎麼不重蹈覆轍。”
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犀利。
“可你們想沒想過,你們這套‘皇帝之法’,它本身,就是踩著前人的屍骨站起來的!你們現在覺得天經地義的東西,在周人眼裡,在六國舊貴族眼裡,可能就是大逆不道!”
章邯屏住呼吸,不敢插話。
扶蘇則目光炯炯,全神貫注,生怕漏掉一個字。
“所以,看曆史,第一條,”趙天成豎起一根手指,“甭站在山頂往下看!彆覺得你們現在牛逼,看以前的人都是傻逼!要鑽進去,鑽到他們那個時代去看!”
“比如周人搞分封,為啥?周武王帶著一幫兄弟打跑了商紂王,可商朝的地盤有多大?他的人手夠管嗎?不夠!怎麼辦?把親戚、功臣往各地一撒,你們自個兒管去,有事招呼一聲,大家夥兒一起上!這法子在當時,就是最合適的!不這麼乾,周朝可能連幾年都撐不住!”
“再比如你們秦國的軍功爵製,砍腦袋換爵位。為啥?秦孝公那會兒,秦國窮得叮當響,被魏國壓著打。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貴族也窮。商鞅這一招,直接把所有人的命根子綁到打仗上去了!想翻身?想發財?想保住地位?行,拿命去戰場上換!這才把秦國擰成一股繩,越打越強。這法子在當時,就是秦國唯一能活下來、能翻身的藥!不吃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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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條,”趙天成豎起第二根手指,“彆光盯著那些王侯將相!彆光看他們在朝堂上怎麼鬥,在戰場上怎麼殺。沒用!頂多是聽個響兒,看個熱鬨。”
“得往下看!看那些在田裡刨食的黔首,看那些在作坊裡打鐵的工匠,看那些挑著擔子走街串巷的商販!他們的日子過得怎麼樣?吃飽了嗎?穿暖了嗎?身上挨不挨鞭子?心裡憋不憋屈?”
他語氣加重:“這才是根本!是水!你們這些王侯將相,不過是浮在水麵上的船!水穩,船就穩;水急了,船就得翻;水要是乾了,船就成爛木頭了!周朝為啥崩了?根子上就是那幫子諸侯把下麵的水老百姓)壓榨得太狠,水沸騰了,把船掀了!六國為啥亡了?因為他們那套老辦法,榨出來的水,養不活他們越來越龐大的船了!秦國現在這套,也是一樣!彆覺得它多特殊!”
章邯隻覺得腦中轟鳴,趙天成這“船水之喻”簡單粗暴,卻直指核心,將他固有的認知衝擊得七零八落。
扶蘇更是身軀微震,這比喻與他自幼所學“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隱隱相合,卻又更加冰冷、更加直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現實力量。
“第三條,”趙天成豎起第三根手指,眼神帶著一種洞悉的冰冷,“所有看起來牛逼哄哄的製度,甭管是分封還是郡縣,是禮樂還是法度,都不是憑空蹦出來的!都是人搞出來的!搞出來是為啥?為了解決當時最要命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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