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陽獄最底層的牢房內異常平靜。
趙天成依舊過著吃了睡、睡了吃,偶爾曬曬太陽的悠閒日子。
扶蘇和李由則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各自消化著趙天成那番關於“敘事權”和帝國係統性困境的驚人言論。
那些尖銳的、顛覆性的觀點在他們的腦海中反複回響,衝擊著他們固有的認知體係。
雖然並未完全接受,也無法立刻找到解決方案,但至少,他們開始嘗試理解這種截然不同的視角,思考的種子已然埋下。
鹹陽宮,章台殿。
殿內氣氛肅穆。
僅有四人。
秦始皇嬴政端坐於禦案之後,下方站著剛從北疆風塵仆仆趕回的大將軍蒙恬,以及丞相李斯和上卿蒙毅。
蒙恬甲胄未卸,臉上帶著邊關風霜刻下的痕跡,眼神銳利而沉穩。
他剛剛向陛下詳細稟報了北疆軍務:匈奴各部近期雖有零星騷擾,但整體態勢平穩,長城沿線工事仍在加緊修築,戍卒們雖疲憊,但士氣尚可支撐。
嬴政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
待蒙恬稟報完畢,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蒙恬,”嬴政終於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北疆將士辛苦了。然,朕有一決定。”
蒙恬微微躬身:“請陛下示下。”他以為陛下要詢問增派物資的具體數目。
“朕決定,”嬴政頓了頓,目光掃過蒙恬驚訝的臉,“停止修建長城。”
“……什麼?”蒙恬猛地抬起頭,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臉上的肌肉僵硬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停止修建長城?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為了這道屏障,耗費了多少錢糧,累死了多少民夫?
如今工程未半,陛下竟要停止?
北方的匈奴鐵騎怎麼辦?
“陛下!”蒙恬的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乾澀,“恕臣直言!長城乃抵禦匈奴之屏障,若此時停工,先前投入儘數東流不說,一旦匈奴大舉南下,我邊軍缺乏工事依托,縱能退敵,亦將損失慘重!此舉……是否過於冒險?”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李斯和蒙毅,希望能從他們那裡得到一些解釋或支持,卻見兩人麵色平靜,似乎早已知道這個決定。
嬴政沒有直接回答蒙恬的質疑,而是將目光轉向李斯:“李斯,你來說說。”
“臣遵旨。”李斯上前一步,轉向蒙恬,語氣從容不迫。
“蒙將軍之憂,陛下與臣等皆知。然,治國如弈棋,需著眼全局,而非一隅。修長城,固然能禦敵於一隅,然其耗費之巨,將軍身處北疆,當比吾等更為清楚。天下民力有限,悉數投入北疆,則關內空虛,百業凋敝,此乃竭澤而漁,非長久之計。”
蒙恬眉頭緊鎖,這些道理他何嘗不知,但在他看來,這是不得已的代價。
“丞相之言,末將明白。然匈奴之患,乃心腹大疾,若不築牆以禦,難道任其馳騁?”
“非也。”李斯搖搖頭,開始闡述趙天成的那套理論。
“禦敵之道,非止築牆一途。陛下聖斷,乃欲行更深遠之策。其一,改堵為疏。匈奴南下,多為劫掠財貨糧食。我可於邊境擇地設立大型互市,以其所需之鹽鐵、布帛、糧食,交換其牛羊馬匹。使其通過交易即可獲利,則大規模劫掠之動力自減。此乃以利羈縻。”
蒙恬愣住了,互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