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牢房外的甬道裡傳來了比往日更清晰也更雜亂的腳步聲,不止一人。
趙天成原本歪在太師椅裡,用一根草莖百無聊賴地剔著牙,聽到這動靜,耳朵微微動了動,卻沒起身。
倒是扶蘇,先警覺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投向那牢門。
鎖鏈嘩啦作響,門被推開。
刺眼的光線裡,出現了兩名身著黑色官服、麵色肅穆的廷尉府吏員,身後還跟著兩名按著腰刀的獄卒。
這陣仗,讓扶蘇心頭一緊。
為首的一名吏員目光掃過牢內,最後落在趙天成身上,聲音平淡無波,帶著官衙特有的冷硬。
“罪囚趙天成聽令!”
趙天成這才懶洋洋地掀開眼皮,瞥了那吏員一眼,沒吭聲,依舊保持著那副癱軟的姿態。
那吏員也不以為意,展開手中一卷帛書,照本宣科。
“奉丞相、廷尉府令:查罪囚趙天成,妖言惑眾,誹謗朝廷,罪證確鑿,律當處死。然……”吏員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然其言偶有……可資參詳之處。為示朝廷恩典,亦便於後續勘問,即日起,移禁宮中秘獄,嚴加看管。”
“移監?”趙天成猛地坐了起來,臉上那副懶散瞬間被驚疑取代。
“什麼意思?老子在這陽獄待得好好的,再有……再有不到一個月就該上路了!挪什麼窩?是不是你們那個皇帝……或者李斯,又想出什麼幺蛾子?”
他的聲音裡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這和他計劃的“速通”路線不符!
節外生枝是他最討厭的情況。
那吏員麵無表情地合上帛書。
“此乃上峰之令,我等隻負責執行。罪囚不必多問,三天後前往新獄所。”
“收拾?我有什麼可收拾的?”趙天成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眼神銳利地盯向扶蘇。
“蘇公子,這怎麼回事?你知道內情嗎?”
扶蘇也是上午知道了這個事情,但是還沒有來的及怎麼說!
他斟酌著字句,既要傳達意思,又不能違背父皇的叮囑——絕不能讓其察覺有招攬或赦免之意。
“學生也是剛剛知曉。此事……據說是李斯丞相向陛下進言,言道先生……先生雖屢有狂悖辱罵之言,罪在不赦,然……然此前論及北疆、西域等事,偶有片語,或於國事略有……微末裨益。”
扶蘇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仔細觀察著趙天成的反應,見其依舊眉頭緊鎖,便繼續道:
“故此,陛下特旨,死罪難免,然準丞相所請,將先生移往宮中秘獄單獨關押。那秘獄環境……或比此地稍好些許,也算陛下……恩典。”
他刻意強調了“死罪難免”、“單獨關押”和“恩典”這幾個詞。
趙天成死死盯著扶蘇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破綻:“沒有彆的?比如勸降?”
扶蘇迎著他的目光,緩緩搖頭,語氣肯定:“先生多慮了。陛下金口已開,先生之罪,斷無赦免之理。移監,僅止於此。學生可以擔保,先生之……最終結果,絕不會因此而有分毫改變。”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壓低了些:“而且,屆時……學生應當也會隨先生一同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