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被熨貼過一般,呈現出一種難得的、近乎脆弱的平靜。
清晨送孩子們走進校門,傍晚接回他們嘰嘰喳喳分享校園趣事的身影。
彆墅裡,母親操持家務的聲響和趙叔偶爾在院子裡敲打工具的沉穩節奏,構成了令人心安的白噪音。
店裡有母親和趙叔輪流坐鎮,那些曾壓得我喘不過氣的瑣碎重擔,仿佛被他們寬厚的肩膀無聲地分擔了去。
緊繃的心弦,在這日複一日的安穩中,終於得以一絲絲地鬆弛、舒緩。
這份來之不易的鬆弛,像一層薄紗,輕輕覆蓋在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上。
然而,平靜的水麵下,總潛藏著不期而至的暗礁。
一周後的一個下午,陽光正好。
我正坐在客廳的窗邊,翻看著孩子們的畫冊,母親在廚房準備下午的點心,趙叔則在院子裡給新栽的花苗澆水。
門鈴毫無預兆地響起,清脆的聲音在寧靜的空間裡顯得有些突兀。
可視門禁的屏幕上,赫然映出兩張熟悉又刺眼的麵孔:何誌明,以及緊挨著他、妝容精致卻掩不住眼神中一絲刻意倨傲的葉雅。
我的呼吸微微一窒,鬆弛的心弦瞬間繃緊,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擰住。
指尖下意識地蜷縮,畫冊的紙頁被捏出細微的褶皺。
該來的,終究躲不掉。
隻是沒想到,他們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登門,還打著“探望孩子”的幌子!
“華華,開門吧。”
何誌明的聲音透過門禁傳來,帶著一種刻意放軟的、試圖營造平和氣氛的語調,
“我們……來看看孩子。”
葉雅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抬著下巴,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帶著審視和一種不易察覺的、宣示主權般的挑釁。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衝上頭頂,又被我強行壓下。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尤其是在孩子們麵前。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疏離:“孩子還沒放學。”
門禁那頭沉默了一瞬,何誌明顯然沒料到會被這樣乾脆地擋在門外。
葉雅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我們……等他們回來?”
何誌明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和堅持。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了校車停靠的聲音,緊接著是孩子們清脆的呼喊:“媽媽!外婆!外公!我們回來啦!”
皓宇、皓軒和嘉慧像三隻歡快的小鳥,背著書包衝進彆墅院門,小臉上洋溢著放學的雀躍。
他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門外、隔著鐵藝柵欄的爸爸和那個他們見過的“漂亮阿姨”。
三個孩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空氣仿佛凝固了。
皓宇和皓軒的腳步頓住,小臉上寫滿了驚愕和一種本能的抵觸。
嘉慧則下意識地躲到了我的腿後,小手緊緊攥著我的衣角,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著門外的兩人,目光在何誌明和葉雅之間來回遊移。
“爸爸?”
皓宇遲疑地叫了一聲,聲音裡沒有了往日的親昵,隻有困惑和疏離。
皓軒抿著嘴,沒說話。
嘉慧則小聲地、帶著不確定地問:“爸爸……和……新媽媽?”
“新媽媽”三個字,像一根細小的針,紮在緊繃的空氣裡。
何誌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他試圖擠出一個笑容:“皓宇、皓軒、嘉慧,爸爸來看你們了。這是葉阿姨。”
葉雅也努力扯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容,彎下腰,聲音刻意放柔:“小朋友們好呀,還記得我嗎?上次在公園……”
然而,孩子們的反應是直接而真實的。
皓宇和皓軒沒有像以前那樣撲過去,隻是站在原地,眼神複雜地看著何誌明。
嘉慧更是把小臉完全埋在了我的腿後,隻露出一雙警惕的大眼睛。
何誌明眼底閃過一絲受傷和失落,他看向我,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華華,讓我們進去吧?就看看孩子,說會兒話。”
葉雅也在一旁幫腔,語氣卻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優越感:“是啊,華華姐,誌明哥也是孩子的父親,有探視權的。我們就是來看看孩子,不會打擾太久。”
她刻意強調著“探視權”,仿佛在提醒我她的“合法”地位。
看著孩子們臉上那不屬於他們這個年紀的複雜表情,看著何誌明眼中那份虛偽的“父愛”,
再看著葉雅那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施舍般的姿態,一股強烈的保護欲瞬間攫住了我。
這個剛剛恢複平靜、由母親和趙叔辛苦撐起的家,容不得他們帶著過往的汙濁氣息來攪擾!
“探視?”
我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拒絕,目光直視著何誌明,
“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探視需提前協商,並征得我的同意。你們今天,協商了嗎?征得同意了嗎?”
“而且你答應過:不會帶這個女人出現在我和孩子的麵前,而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