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在教育學院宿舍樓下,親眼目睹蘭鳳如何決絕地、帶著一身被傷痛淬煉出的剛強,從何誌明精心編織的悔恨陷阱中抽身離去。
我和王子豪對她的觀感,實實在在地發生了一場靜默卻深刻的轉變。
那不再是單純的朋友間的同情與支持,更添了一份發自內心的、帶著些許驚訝的敬佩。
“真沒想到……”
回去的路上,王子豪推著行李箱,沉默了許久,才冒出這麼一句。
他搖了搖頭,臉上不再是之前提起何誌明時就爆發的純粹怒氣,而是混合著感慨與釋然。
“蘭鳳她……平時看著文文弱弱,話都不大聲說,關鍵時刻,真夠乾脆的!”
我挽著他的胳膊,心裡同樣波瀾起伏。
“是啊,”我輕聲附和,秋風吹拂著額前的碎發,
“她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堅強。”
這種“刮目相看”,並非高高在上的評判,而是一種對個體內在力量的重新發現與尊重。
我們看到了她溫柔外表下,那份不容踐踏的底線和尊嚴,那份即使心被撕碎也要親手剜去腐肉的勇氣。
之後的日子裡,我們與蘭鳳的相處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我們不再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相關話題,生怕觸痛她的傷口。
而是開始像對待任何一個經曆了挫折卻已然站起的同伴一樣,更加自然、平等地相處。
一次周末,我們在子豪家店鋪附近逛街。
蘭鳳和芝蘭也來了,神色雖然還有些淡淡的落寞,但眼神已經清亮了許多。
王子豪一邊給我挑選著衣物,一邊頭也不抬地大聲說:
“蘭鳳,這件適合你!穿著顯氣質,比某些眼光差的人挑的東西強多了!”
他這話意有所指,帶著點笨拙的安慰和力挺。
蘭鳳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但很快,她微微揚起下巴,接過話頭,甚至帶上了一點難得的、帶著自嘲的銳利:
“那是自然,我的眼光,以後隻會更好。”
她的話引來我和芝蘭會心的微笑。
還有一次,在我們常去的那家小館子吃飯,大家聊起未來的打算。
芝蘭嘰嘰喳喳地說著想當老師,王子豪嚷嚷著要賺大錢買彆墅。
輪到蘭鳳時,她安靜地放下筷子,目光平靜而堅定:“我準備考研。”
我們都有些驚訝。
她看著我們,微微一笑。
那笑容裡不再有依附誰的影子,而是屬於她自己的、清晰的目標:
“我想留在省城,靠自己。感情的事……暫時不想了,先把自己活明白了再說。”
那一刻,她身上仿佛有光。
那是一種從廢墟上重新建立起來的、屬於她自己的內核力量。
我和王子豪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欣賞。
“好!”王子豪率先舉起倒滿汽水的杯子。
“為了蘭鳳考研成功!為了我們都把自己活明白!”
“乾杯!”我們都笑著舉杯。
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一種鄭重的見證。
我們見證了一個女孩如何在背叛的灰燼中,撿拾起自己的碎片,重新拚湊出一個更堅韌、更清醒的自我。
這份“刮目相看”,源於她自身的抉擇與力量,也讓我們對“成長”這個詞,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青春的課堂裡,並非隻有甜蜜的戀愛與成功的喜悅,那些痛苦的斷裂與重生的勇氣,同樣是刻骨銘心的一課。
而蘭鳳,無疑是這節課上,最讓我們欽佩的同窗。
之後,子豪自然從我嘴裡知道了我對蘭鳳的祝福,“希望蘭鳳從此感情順遂!像我們一樣。”
他摟住我的肩膀,稍微用力,“華華,你真善良,即使之前蘭鳳對我們產生莫名的隔閡和疏離,你還是對她那麼好。我愛你的善良和真誠!”
我揚起頭,給他一個甜美的笑容,“子豪,謝謝你的愛!”
“我們兩個一定要好好的走一輩子…華。”他俯身親吻我。
我癱軟在他的懷裡,軟弱如棉。
看著他麵紅耳赤,喘著粗氣強忍住的原始衝動。
我含羞帶怯的問,“豪,你這樣…身體沒事吧?”
他俯身抱緊我,“沒事,我的身體壯得很。你不是看見了嗎?”
我害羞的看著他的裸體,繼續沉浸在他的親吻愛撫和濃情蜜意中。
有了王子豪“正牌女友”這層毋庸置疑的身份,我像是拿到了通往他世界更深處的通行證。
開始大大方方地、理直氣壯地出現在他所有的生活軌跡裡。
其中最固定的一站,便是他家開在街角的那間早餐店。
“王叔叔,我來啦!”
每天清晨,當薄霧還未完全散去,街坊鄰居的炊煙剛剛升起時,我清亮的聲音總會準時在店門口響起。
推開那扇帶著油漬卻擦得鋥亮的玻璃門,撲麵而來的是炸油條特有的焦香和豆漿滾沸的濃鬱豆香味。
小小的店麵裡已經坐了不少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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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叔——子豪的父親,係著那條洗得發白的圍裙,在灶台和餐桌間忙碌著,額上沁著細密的汗珠。
看到我,他總是立刻揚起一個樸實的、帶著歉意的笑容:
“意華來啦!你說你這孩子,天天起這麼早乾嘛,多睡會兒!這兒有我們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腳麻利地將剛炸好的油條撈進瀝油筐。
“我睡不著嘛,過來活動活動。”
我笑著應道,自然地拿起抹布,開始擦拭稍微空出來的桌麵,將客人用過的碗筷收到後廚的盆裡。
這時,王子豪正端著巨大的豆漿桶從後廚出來,看到我,眼睛瞬間亮起來,嘴角控製不住地上揚。
他總會立刻放下手裡的活兒,幾步跨到我身邊,不由分說地把我手裡的抹布或碗筷“搶”過去。
“哎呀,說了這些不用你乾,”他語氣帶著點責備,更多的是濃得化不開的疼惜。
“油乎乎的,彆弄臟你的手。你就在我身邊站著,或者坐著歇會兒,看著我就行。”
他說這話時,眼神專注,帶著一種“有我在,這些粗活累活都歸我”的天然擔當。
有時店裡客人多,他忙得腳不沾地,收錢、找零、端豆漿、送油條,身影在狹小的空間裡靈活地穿梭。
但目光總會時不時地落在我身上,確認我安好地待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然後遞給我一個安撫的、帶著點小得意的眼神。
王叔叔看著他兒子這副模樣,總是無奈地搖搖頭,眼角的笑紋卻更深了。
他偶爾會趁王子豪去後廚的間隙,小聲對我說:
“子豪這小子,從小毛手毛腳的,現在可算是知道疼人了。意華,你多擔待他。”
我笑著點頭,心裡像被店裡的豆漿蒸汽熏過一樣,暖融融的。
我會找些輕省的活兒,比如把消毒櫃裡的碗筷擺放整齊,或者幫王叔叔遞個調料瓶。
更多的時候,是站在櫃台邊,聽著街坊鄰居用帶著本地口音的方言閒聊。
看著王子豪在煙火氣中為他家的生意忙碌,挺拔的身影帶著一種踏實可靠的光芒。
這就是我們的清晨,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隻有豆漿油條的熱氣騰騰;
沒有海誓山盟的言語,隻有一句“你在我身邊看著我就行”的樸實守護。
這種融入彼此生活細枝末節的陪伴,比任何情話都更能讓我感受到“在一起”的真實與篤定。
我知道,我正一步步,穩穩地走進他的生活,也成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晚上九點的鐘聲,像一聲溫柔的門禁鈴,回蕩在我們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