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無月無星。海風裹挾著濕冷的霧氣，漫過東海市寂靜的郊區。
李天罡和敖輕雪如同兩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沿著廢棄的鐵路支線旁的灌木叢，快速而安靜地移動。李天罡穿著一身從工作室翻找出來的、不起眼的深灰色運動服，帽子壓得很低。敖輕雪則換上了一套李天罡之前買大了、一直沒穿的黑色衛衣和長褲，雖然依舊難掩其獨特的氣質，但至少比那身破損的龍族衣袍要低調得多。
李天罡的右手緊握著那個U盤大小的“迷你廣譜信號乾擾器”，拇指按在側麵一個微小的開關上。根據那潦草的筆記說明，這玩意兒能釋放一種混亂特定頻段無線信號的噪音，理論上可以乾擾附近小範圍的監控攝像頭和數據傳輸，但效果範圍和持續時間都是未知數。
他的左臂扶著敖輕雪，她的速度不慢，但長時間的蟄伏和傷勢初愈，讓她的體力依舊有些跟不上這種高強度潛行。兩人都儘可能收斂著自身的氣息，如同受驚的狸貓。
“前方三百米，國道橋洞，有交通攝像頭。”李天罡壓低聲音，破妄金瞳在黑暗中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提前捕捉到了障礙。他們選擇的路線儘可能避開了主乾道和繁華區域，專挑監控稀少的邊緣地帶，但一些關鍵節點無法完全繞過。
“準備乾擾。”敖輕雪簡短回應，冰藍色的眸子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接近橋洞，李天罡拇指用力按下。
乾擾器發出一聲極其細微的、仿佛電流短路般的“滋”聲。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效果。
兩人沒有停頓，加速穿過昏暗的橋洞。李天罡的金瞳死死盯著橋洞另一端那個偽裝成路燈的攝像頭。就在他們身影沒入橋洞陰影的瞬間，他仿佛看到那攝像頭的紅色指示燈，極其短暫地閃爍、熄滅了一刹那，隨即又恢複正常。
成功了？還是巧合？
來不及細想，穿過橋洞，兩人立刻拐入旁邊一條堆滿建築垃圾的小路，再次將身形隱藏起來。
“乾擾有效，但範圍很小，持續時間可能隻有幾秒。”李天罡快速分析道，心臟因緊張而加速跳動。這玩意兒果然不穩定。
接下來的路程，如同在雷區中跳舞。每一個路口，每一個可能有攝像頭的地方，都成了需要謹慎應對的關卡。乾擾器並非每次都有效，有兩次，攝像頭毫無反應，他們隻能冒險利用車輛經過的噪音和陰影作為掩護，快速衝過。
精神高度緊繃，體力的消耗也急劇增加。敖輕雪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李天罡自己也感覺剛剛恢複一些的經絡，又開始傳來隱隱的刺痛。
三個小時後，他們終於抵達了預定的彙合點——位於城市邊緣的一個廢棄貨運站。這裡雜草叢生，鐵軌鏽蝕，隻有幾節被遺棄的破舊車廂silent地停在夜色中。
按照計劃，他們需要在這裡等待一輛不會記錄乘客信息的、往返於城鄉之間的“黑車”，前往清源市。這是李天罡能想到的、風險相對較低的遠程交通方式。
躲在一節破舊的車廂陰影裡，兩人抓緊時間休息，恢複體力。
“還有多久？”敖輕雪靠著冰冷的車廂壁，輕聲問道。
“應該快了。”李天罡看了看手腕上那隻廉價的電子表，時間指向淩晨兩點。這是與那個隻在網上聯係、號稱“隻收現金、不問來曆”的司機約定的時間。
四周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雜草的沙沙聲，以及遠處高速公路傳來的、模糊的車流聲。
突然！
李天罡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破妄金瞳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冰冷審視意味的能量波動，如同無形的觸手，從極遠處的天空掃過，瞬間覆蓋了整個貨運站區域！
是仙庭的“巡天鏡”波動！而且，這一次的掃描，帶著明確的針對性！不再是之前那種大範圍的常規監控！
“不好！被發現了？！”李天罡臉色劇變，一把拉住敖輕雪，將她死死按在車廂最深的陰影裡，同時全力運轉“蟄龍眠”，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
敖輕雪也瞬間明白了危機，龍元內斂，生命波動降至冰點。
那冰冷的掃描波動在貨運站區域來回逡巡了幾次，仿佛有些疑惑，最終緩緩退去。
兩人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直到那被窺視的感覺徹底消失，才敢稍微放鬆。
“不是直接鎖定我們，”李天罡壓低聲音，心臟依舊狂跳，“更像是……這片區域被標記為‘可疑’，進行了重點掃描。”
是因為他們頻繁使用乾擾器，引起了注意？還是之前的深海波動，讓東海市周邊的監控等級提升了？
無論哪種，都意味著他們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必須立刻離開！
就在這時，兩道刺眼的車燈，如同利劍般撕破夜色，由遠及近，一輛看起來頗為破舊的麵包車，晃晃悠悠地駛入了貨運站，停在了不遠處。
是那輛“黑車”！
司機是個戴著鴨舌帽、看不清麵容的瘦小男子，他搖下車窗，不耐煩地按了兩下喇叭。
機會稍縱即逝！
李天罡和敖輕雪對視一眼，沒有任何猶豫，如同兩道離弦之箭，從車廂陰影中竄出，拉開車門，迅速鑽進了麵包車後座。
“清源市，老農機廠舊址。”李天罡將一疊準備好的現金遞了過去，聲音刻意壓低。
司機接過錢，借著車內昏暗的燈光快速清點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隨即掛擋，方向盤一打，破舊的麵包車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駛離了廢棄貨運站，融入了郊外的黑暗之中。
車子顛簸著前行，車廂內彌漫著一股煙味和機油混合的怪味。
李天罡和敖輕雪靠在座椅上，都微微鬆了口氣，但神經依舊緊繃。剛才那一下巡天鏡的掃描，讓他們心有餘悸。
然而，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在麵包車離開後不久，貨運站入口處的陰影裡，一個穿著普通夾克、仿佛夜跑歸來的男子，緩緩放下了手中的一款造型奇特的、如同單反相機般的設備，鏡頭上閃爍著微弱的藍光。
他對著衣領處的微型麥克風，低聲說道：
“報告，‘魚餌’已放出。目標已上鉤，正向清源市方向移動。請求下一步指示。”
“……收到。保持距離，持續監控。‘清道夫’已就位。”
無形的網，正在悄然收緊。
（第二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