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裡人來人往,但是這個腳步聲她太熟悉了,她轉過身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避了。
光影交錯間,沈硯修站在不遠處,身後的幾層樓的燈光全暗了下去。他身上的西裝剪裁利落,褲腿筆直,難以忽視的氣場讓嘈雜的走廊暫時安靜了下來。
快兩年未見,歲月洗去了臉上殘留的青澀與銳利,隻剩下了久居高位的威勢與沉穩。
他今天入鄉隨俗,裡麵穿著一件灰色的西裝馬甲,顯得很紳士,更像是港島來的貴公子。
桑晚沒想到那個讓蘇曼文都緊張兮兮的大人物是沈硯修。現在驟然遇見,她大腦一片空白,雙腿像是灌了鉛。
酒侍看到這個場麵,顯然覺得自己這次闖禍闖大了,眼見蘇曼文的臉色越來越差,趕緊站起來往後退去。
桑晚將擦手的餐巾紙放進他的托盤裡,強壓下心裡的萬般情緒低聲吩咐了一句:
“這兒沒你的事兒了。下次注意點,不用這麼著急忙慌的。”
“是,溫經理。”
酒侍如蒙大赦,迅速消失在了走廊儘頭。
沈硯修剛剛走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這一幕。這兩年,沈家的地位水漲船高,已經沒人敢在他麵前大聲講話,現在看到有人當著他的麵教育下屬,覺得有些新奇。他側過身對著蘇曼文,眼神卻瞥向桑晚:
“強將手下無弱兵,蘇老板手底下的人是個有脾氣的。”
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窗折射進來幾道光線,蘇曼文站在明暗交界線處,臉上的神色有些尷尬,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讓沈先生見笑了。回頭我好好說說她。”
說完伸手招呼桑晚,讓她過來賠禮道歉。
“這位是嶺洲的董事長,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
沈硯修站直了身體,順著她的視線一起看過去,終於看清了剛剛發脾氣的女人——平平無奇的職業裝穿在她身上,竟然不覺得刻板或者突兀,隻有在賭場久了的乾練和一些零星的江湖氣。
桑晚還在原地不動,指甲不知不覺陷進了掌心。
嶺洲的董事長?她何止是聽過他的名字。
她無論如何沒想到在賭場碰到他,而且是在她和任敏之聯手搞出了那樣一場風波之後。
京市果然會有大人物來。
隻是現在,這個大人物根本認不出她來。
她本能地盯著沈硯修看了幾秒鐘,一直到蘇曼文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她才走上前來。
今天這樣的場合,沈硯修不會獨自現身,他是帶了女伴來的。
剛剛她一直在沈硯修身後,現在終於走了出來,藍色的裙擺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細碎的光,像滿天星辰,襯托得她高貴動人,是最近紅得發紫的當紅藝人—林芮溪。
這個月她的廣告已經鋪到了港澳地區,桑晚私下還和阿坤聊過,不知道這位勢頭這麼猛,背後是不是有人在捧著。
現在倒是有答案了。
看來今天也不是一無所獲,下周她去接阿坤出獄的時候,可以告訴他這樁秘聞了。
林芮溪看到桑晚從剛見麵就一直下意識地盯著沈硯修,微微一笑,伸手挽住了男人的胳膊:
“沈先生,這位溫經理似乎對你有興趣。之前認識?”
桑晚一顆心悄無聲息地提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應該是什麼心情。
付文禮和她打過招呼了,這兩年來,沈二公子身邊已經有新人了。
沈硯修沉默了片刻:
“不認識。”
“或許是沈二公子忘了?”
沈硯修微微側過頭,垂著眼眸,林芮溪知道自己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知趣地閉上了嘴。
桑晚有些麻木,隻感覺樓下賭場的喧嘩在耳邊都消失了,她終於有了些體力走到男人麵前。
荷官的麵具遮住了她的眼眶,將她心底的情緒一起掩去,她用了很大力氣才穩住了聲線,向男人道了個歉:
“剛剛衝撞了沈先生是我失職,還請沈先生海涵。”
她向一行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在前麵領路:“我聽說沈先生在我們的禁賽名單上,不能去貴賓場普通的場次。請您隨我這邊來。”
她壓著語調,心情也逐漸舒緩下來:“我們今年新加了席位,每天都有特邀嘉賓在場,保證賓客玩得儘興。”
沈硯修見她抬步往前走,不由得跟著她的步伐,和她保持了不到半米的距離。
女人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隨風飄來,前調清甜,中調開始有些冷冽。他帶了些好奇開口:
“溫經理什麼時候來的新天地?”
桑晚腳步一頓,又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半年前,和蘇總一起到任的。”
“之前呢?一直在澳門嗎?”
他雙手插在兜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桑晚停下了腳步,恭敬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怎麼忽然話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