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峰藏經閣,亙古的智慧殿堂。
成林踏入其中,那混合著古老書卷、沉澱靈氣與清冽水汽的氣息,並未讓他像其他年輕修士般感到神聖或壓迫,反而勾起一絲前世實驗室裡精密儀器與陳舊資料混合的奇異熟悉感。
成林如同融入水汽的一縷薄雲,將自己徹底淹沒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
煉氣一層的氣息微弱似風中殘燭,在眾多候選者中,如同河灘上一粒最普通的石子。
藏經閣中央,數千靈能符盤懸浮,白光柔和。
符盤光滑鏡麵下,微型陣法紋路若隱若現,聚靈石髓如米粒懸空,測靈水鏡靜立一旁。
高台中央,一位氣質清冷似天水峰千丈飛瀑、周身仿佛縈繞水霧寒意的女修執事,倏然抬臂。她碎玉相擊般的聲音穿透殿宇:
“藏經閣試煉——測靈力感知與操控之基,一炷香為限!”
話音落處,袖袍翻飛如流雲。
“‘凝!’”她指尖淩空一點,清叱如冰棱墜地!
“嗡——!”
刹那間,其麵前懸浮的巨大青銅符盤核心,一點幽藍寒芒驟然爆亮!
這光芒並非靜止,而是如同活水般急速蔓延、浸染,瞬間覆蓋整個盤麵!
緊接著,無數細若牛毫、閃爍著微弱靈光的線條自藍芒中瘋狂滋生、縱橫交織!
它們並非固定死物,而是如同擁有生命的神經脈絡或流淌的星河,在盤麵上永不停歇地蜿蜒流淌、分叉聚合、扭曲變形、乃至整體結構都在瞬息間完成崩塌與重組——這便是‘千絲靈紋圖’!
這赫然是一座由純粹靈力構築、時刻處於混沌演化之中的動態迷宮!
其路徑變幻莫測,充滿了令人心悸的隨機性與無窮變數!
“‘引!’”執事第二道指令斬落!
符盤一側,那枚溫潤的聚靈石髓應聲爆發出柔和的乳白色輝光!
精純至極的靈氣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化作一縷縷凝而不散、氤氳流轉的光霧,緩緩彌漫開來,散發出一種對修士神魂與靈力本源近乎本能的、難以抗拒的誘惑氣息。
“‘控!’”第三聲敕令響起,執事目光如萬載冰泉掃過全場試煉者,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審視:
“引氣入體,煉化納為己用,再以自身靈力注入符盤!”
“需如繡娘引金線穿針眼,精微操控,令靈力精準循靈紋既定流轉路徑而行,點亮其脈絡!”她刻意在此處停頓,加重語氣。
“三忌:一忌路徑偏離!二忌靈力中斷!三忌能量溢出!”
“最終評判——點亮靈紋覆蓋範圍、靈力注入精度、以及能量輸出穩定度——殿頂‘玄元水鏡’自會映照分判,絕無偏私!”
指令下達,閣內瞬間充斥緊張氣息。試煉者們紛紛閉目凝神,急不可待地引動那誘人的靈氣流。
與其他試煉者迫不及待的引氣姿態截然不同,成林的反應顯得異常“遲滯”與“笨拙”。
他並未立刻嘗試引氣,反而像是被那懸浮於符盤之上、流淌不息、變幻莫測、精妙絕倫到令人窒息的‘千絲靈紋圖’徹底攫住了全部心神!
那動態的、充滿無窮玄奧的紋路,仿佛帶著無形的重壓,狠狠撞擊著他這個“底層散修”貧瘠的認知極限。
隻見成林微微張著嘴,下巴線條繃緊,刻意維持著一個因過度驚愕而忘記閉合的呆滯口型。
那雙本該靈動的眼眸,此刻被刻意灌注了底層修士麵對通天偉力時特有的、近乎凝固的茫然——那是一種對眼前之物完全無法理解、更遑論掌控的深深敬畏。
甚至,在瞳孔最深處,一絲被巧妙藏匿卻又隱約可辨的“恐懼”正微微顫栗,如同受驚小獸麵對洪荒巨獸時的本能瑟縮。
粗糙、指節因常年勞役而微微變形的手指,布滿風霜磨礪的痕跡與細小的皸裂,此刻正以一種無意識的、帶著輕微痙攣的頻率,反複搓撚著粗布衣角邊緣那早已被磨得起毛、甚至有些脫線的脆弱纖維。每一次搓撚,都仿佛在汲取一絲微不足道的、源於熟悉觸感的虛假慰藉。
他的整個身體姿態更是將這種“震懾”演繹到了極致,肩背僵硬得如同被冰封,雙肩線條繃緊如拉滿的弓弦;脖頸下意識地向前佝僂,使得頭顱深深低垂,刻意將大半張臉藏匿於自身投射的陰影與低垂散發的遮掩之下,隻吝嗇地露出一截線條緊繃、肌肉微微抽搐的下頜,無聲地訴說著一種麵對宏大玄奧、遠超其“應有”理解範疇的仙家氣象時,那手足無措、魂驚魄惕的極致惶恐。
然而,在他識海的最深處,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動態拓撲結構…路徑實時優化演算…混沌自組織映射模型…核心能量流維持穩態閾值…’前世浸淫至深的科研思維,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正以絕對的冷靜與超然的效率,飛速解構著眼前這片流光溢彩、蘊藏天地至理的玄妙靈紋網絡。
每一個能量節點的流轉、每一條符紋回路的勾連,都被他拆解、分析、建模,其過程之嚴謹,如同在剖析一張宇宙級文明繪製的先天靈脈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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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近乎荒謬的明悟閃過:‘雖然早已推演出這具軀殼的潛力……但沒想到,承載著同一個意識,它對前世思維模式的本能親和與響應速度,竟似乎比本尊那具千錘百煉的肉身還要貼近!這感覺……像是硬件終於完美匹配了軟件?’
但這縷洞悉本源的思緒,被他強大的意誌力瞬間鎖死在識海最底層。
外在,他依舊是那個資質駑鈍、靈力微薄、被這仙家氣象嚇得魂不附體的煉氣一層散修,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神態,都在完美複刻著一個底層修士麵對通天偉力時應有的極限惶恐與卑微。
香燃了十分之一,成林才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氣”,笨拙地伸出雙手,掐了一個歪歪扭扭、毫無美感的引氣訣。
聚靈石髓的靈氣流湧來,成林“手忙腳亂”地引導,靈氣入體的過程顯得異常“滯澀”和“艱難”,仿佛經脈淤塞不堪。
額角很快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憋得有些發紅,引氣效率看起來低得可憐,周身靈力波動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周圍甚至有人投來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
‘流速壓製…能量轉化效率限製在煉氣一層下遊水平…模擬靈力運轉滯澀感…經脈“阻塞”反饋…’成林心中精密計算著,將磅礴的築基期靈識和對靈力的深層理解,完美地偽裝成這具“虛弱”軀殼應有的笨拙。
當成林終於“艱難”地凝聚出一絲微弱得如同風中蛛絲的靈力,準備注入符盤時,動作更是“笨拙”得讓人揪心。那絲靈力顫顫巍巍,如同醉酒般搖晃著,靠近符盤上一條正在急速蜿蜒變化的藍色紋路。
就在即將接觸的瞬間,那紋路如同活蛇般猛地一個急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