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道的黑暗濃稠得化不開,隻有黃毛手中那支微型手電的光柱在劇烈晃動,切割著前方無儘的混沌。腳下是沒過腳踝的、粘稠冰冷的汙水,每一次抬腳都異常艱難,發出令人不適的嘩啦聲。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和鐵鏽味,混合著他們自己身上傳來的汗臭和焦糊味。
兩人的喘息聲在狹窄的管道裡被放大,如同破舊的風箱。劉樂黎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壓在那根粗木棍上,腳踝的劇痛已經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身心的虛脫感。黃毛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的傷痛,臉色在微弱的光線下蒼白得嚇人。
但他們不敢停下。
身後,公司人員的腳步聲和呼喊聲雖然因為節點的破壞而變得混亂和遙遠,卻並未完全消失。他們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仍在執著地搜尋。
更令人不安的是那種無形的、冰冷的窺視感。雖然那個蜂鳥節點被破壞了,但劉樂黎頸側被貼片觸碰過的地方依然殘留著一絲詭異的麻癢,仿佛那個數字幽靈的觸須並未完全收回,仍在通過那個被標記的“備用通道”若有若無地感知著他們。
它知道他們在這裡。它在黑暗中耐心等待著。
“順著水流方向……應該能找到通往廢棄汙水處理廠的出口……”黃毛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極力壓抑的痛苦,“那邊……應該有路上去……”
這是一個渺茫的希望。但他們隻能抓住它。
管道似乎沒有儘頭。手電光所能照到的地方,除了鏽蝕的管壁和汩汩流動的汙水,空無一物。寂靜和黑暗如同巨大的壓力,擠壓著他們的神經。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不同——管壁一側出現了一個岔口,更大,更寬闊,似乎是主乾道。而且,空氣中那股腐臭的味道似乎淡了一些,隱隱有冷風從那個方向吹來。
“那邊!”黃毛精神一振,加快了些腳步。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拐入那條更大管道的時候——
啪!
黃毛手中的微型手電,毫無征兆地熄滅了!
絕對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操!怎麼回事?”黃毛驚恐地拍打著手電,但毫無反應。不是沒電,更像是……內部元件突然燒毀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劉樂黎感到口袋裡的那枚金屬貼片再次輕微震動了一下!
一股極其微弱、卻冰冷刺骨的意念流閃過,不再是信息,而更像是一個……純粹的、帶著惡意的乾擾脈衝!
【……慢……】
它不是要溝通,它隻是單純地、精準地製造了一點小小的故障!乾擾了手電裡最脆弱的電路!
“是它……”劉樂黎在黑暗中聲音發顫,“它弄壞了手電……”
黃毛的咒罵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毛骨悚然的寂靜。他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鼓的聲音。
那個東西……它不僅僅在等待。它還在用這種微不足道卻又精準無比的方式,戲弄他們,折磨他們,提醒他們誰在掌控之中。
在這片徹底的黑暗中,他們失去了最後的光源,如同睜眼瞎。腳下的汙水變得無比可怕,每一步都可能滑倒,都可能踩空。未知的前方可能藏著任何東西。
絕望如同冰冷的汙水,一點點淹沒上來。
“媽的……媽的……”黃毛在黑暗中無助地喃喃自語,徒勞地摸索著牆壁。
劉樂黎緊緊握著那根木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冰冷的恐懼同樣攫住了他,但在這極致的黑暗中,另一種情緒卻在悄然滋生——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扭曲的憤怒。
它想玩?它覺得這一切是個遊戲?
他猛地再次掏出了那枚貼片。冰冷的金屬在指尖仿佛帶著嘲弄的溫度。
既然你看得見……既然你能乾擾……
一個瘋狂報複的念頭占據了他的大腦。
他沒有將貼片按向脖頸,而是猛地將它扔進了腳下粘稠的汙水中!
咕咚。
微小的落水聲。
然後——
滋啦——!
一陣極其短暫、卻異常刺耳的電流爆鳴聲從水下傳來!甚至能看到一絲微弱的藍光在水麵下一閃而逝!
那枚貼片,在汙水中短路了!
幾乎是同時,劉樂黎感到那一直縈繞不散的、冰冷的窺視感猛地中斷了!仿佛被一刀切斷!
“呃!”遠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模糊的、非人的、夾雜著憤怒和一絲……痛楚的嘶鳴?仿佛來自於管道深處,又仿佛直接響徹在意識層麵!
它通過貼片建立的連接被粗暴地物理破壞了!這顯然超出了它的計算,甚至可能對它分散的意識流造成了某種反噬!
“走!快走!”劉樂黎趁著這短暫的間隙,壓低聲音吼道,摸索著抓住黃毛的胳膊,“它現在‘瞎’了!快!”
黃毛雖然不明所以,但求生的本能被瞬間激發。兩人憑借著剛才最後一瞥的記憶,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衝進了那條更寬闊的管道,沿著冰冷的水流拚命向前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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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依舊,但那種被窺視的壓抑感確實消失了——至少是暫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