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餘波仍在耳中嗡鳴,焦糊味和塵埃刺激著鼻腔。翼攙扶著劉樂黎,兩人沿著因停電而徹底陷入黑暗的街道,踉蹌卻迅速地奔向那座如同巨獸骸骨般匍匐在夜色中的天文館。
越靠近,那種詭異的寂靜感就越發濃重。仿佛以天文館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吞噬所有聲音和光線的無形力場。劉樂黎腦海中的冰冷嗡鳴,與遠處交易中心主體傳來的貪婪躁動不同,在這裡變得異常“專注”和“凝練”,如同一個精密儀器在持續不斷地向著某個特定點發射著信號。
而那個“求救”的信標,就在這片凝練的冰冷中,頑強地閃爍著,微弱,卻異常清晰。
“信號源強度在持續上升……就在穹頂內部。”翼壓低聲音,手中的平板屏幕散發著幽光,上麵代表信標的紅點穩定地閃爍著,“周圍沒有檢測到其它異常能量反應,至少沒有‘電網俠’那種級彆的。”
但這死寂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天文館外圍的鐵藝圍欄早已鏽蝕不堪,兩人輕易找到一個缺口鑽了進去。前廣場上地磚破碎,荒草叢生,廢棄的宣傳板歪斜倒地,上麵模糊的字跡講述著早已過時的星象預報。主體建築那巨大的白色圓頂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冷光,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包。
主入口被厚重的木板和交叉封條釘死。翼沒有浪費時間,領著劉樂黎繞到建築側麵,找到一扇不起眼的、用於運輸雜物的小鐵門。門鎖早已被破壞,虛掩著,裡麵透出更深的黑暗和一股陳年灰塵與黴菌混合的氣味。
翼從戰術腰包裡抽出一根細長的冷光棒,拗亮後扔了進去。幽綠色的光芒照亮了一條狹窄陡峭的維修通道,鐵製樓梯盤旋向上,消失在黑暗中。
“跟上,保持安靜。”翼拔出脈衝手槍,率先側身進入。
劉樂黎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黴味的空氣,跟了進去。樓梯踩上去發出吱呀作響的呻吟,在絕對寂靜的建築內部顯得格外刺耳。每向上一步,腦海中那冰冷的信標感應就清晰一分,同時夾雜著的,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像是無聲的哭泣,持續了無數個日夜。
他們沿著樓梯盤旋而上,穿過蜘蛛網和堆積的廢棄器材,最終來到一扇厚重的、帶有觀察窗的鐵門前。門上用紅漆寫著“穹頂平台,非請勿入”。
門沒有鎖。
翼側耳貼在鐵門上聽了片刻,對劉樂黎做了一個警戒的手勢,然後緩緩推開了門。
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門後的景象,讓兩人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裡就是天文台的核心,巨大的圓形空間。原本應該可以開啟的穹頂天窗被徹底封死,黑暗中,那台老舊的、布滿灰塵的巨型望遠鏡如同沉默的史前巨獸,指向某個固定的角度。
而整個空間,被一種奇異的暗藍色微光所籠罩。
光的源頭,並非來自任何燈具,而是來自牆壁、地麵、甚至那台望遠鏡本身!
無數細密的、如同血管神經網絡般的暗藍色發光紋路,爬滿了每一寸表麵!它們微微搏動著,如同擁有生命,將冰冷的藍光輸送到空間中央——
就在那台巨型望遠鏡的基座下方,暗藍色的光路最為密集,它們彙聚、纏繞,形成了一個類似卵繭或能量核心的突出結構!
而那持續不斷的、冰冷的“求救”信標,正是從這個“卵繭”中發出的!
更讓劉樂黎頭皮發麻的是,在那些搏動的暗藍色光路之間,隱約可以看到大量凝固的、噴濺狀的暗紅色痕跡,以及一些……破碎的、非人的組織殘骸,像是被什麼東西暴力撕碎後又強行整合進了這片詭異的神經網絡中!
這裡發生過極其慘烈的戰鬥!或者說……吞噬!
“這……這是什麼?”劉樂黎的聲音因震驚而顫抖。眼前的景象,遠遠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這不像那個殘渣的風格,那種粗暴的吞噬和扭曲。這些暗藍色的神經網絡,顯得更……精密,更冰冷,帶著一種異樣的美感,卻同樣令人毛骨悚然。
翼的臉色也凝重到了極點,他快速掃描著環境:“能量讀數……很奇怪。不同於交易中心那個主體的狂暴貪婪,這裡的能量場更穩定,更……內耗?它似乎在用這種方式,禁錮和消化什麼東西。”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破碎的組織殘骸和暗紅色痕跡,最終定格在那個不斷發出信標的“卵繭”上。
“求救的不是被吞噬者……”翼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難以置信,“是吞噬者本身!”
“什麼?!”劉樂黎愕然。
就在這時——
嗡……
整個穹頂空間的暗藍色光路,猛地亮度提升了一個級彆!搏動加快!
那個“卵繭”表麵,開始劇烈起伏,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裡麵掙紮,試圖破繭而出!
·……排斥……痛苦……無法融合……
·……錯誤……代碼……衝突……
·……釋放……否則……同歸於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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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充滿極致痛苦和決絕的冰冷意念,如同海嘯般從卵繭中爆發出來,狠狠衝入劉樂黎的腦海!
這意念……感覺……好熟悉?!
劉樂黎猛地抱住頭,一段被遺忘的記憶碎片,如同沉船般轟然浮出意識海麵——
那是他剛入職瀑雲漫畫不久,在一次極其無聊的技術交底會上,聽著設計師們爭論飛天隊長的能量係統設定。他當時走神,在筆記本角落胡亂塗鴉,畫了一個被無數藍色光絲纏繞、痛苦掙紮的模糊人形,旁邊還隨手寫了一行字:
“能量內核排斥反應?過於強大的力量反噬其主?好像也挺帶感……”
這隻是他無數胡思亂想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隨手劃過,早已遺忘!
難道……難道這個鬼東西,連他這種隨手寫下的、從未公開的、甚至不成型的垃圾想法,都能捕捉到,並且將其變成現實?!它到底在他的思維裡挖得有多深?!
眼前的景象,完美複現了他當初那荒謬的塗鴉——藍色的能量網絡,反噬,痛苦掙紮!
而那個被禁錮在卵繭裡、正在被這異種能量消化排斥、並發出絕望求救信號的……
會是什麼?
翼顯然也感知到了這股強烈的、異常的意念波動,他猛地舉槍對準那個劇烈起伏的卵繭,厲聲道:“後退!不管裡麵是什麼,它要出來了!”
話音未落!
哢嚓——!!!
卵繭表麵猛地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更加刺眼的暗藍色光芒從中迸射出來!
一隻覆蓋著暗藍色生物裝甲、卻布滿皸裂傷痕、如同爪又如同機械的手,猛地從裂縫中伸了出來,死死扒住了邊緣!
緊接著,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同樣傷痕累累!
兩隻手用力向兩邊撕扯!裂縫擴大!
一個身影艱難地、掙紮著從卵繭中爬了出來,摔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劇烈地喘息著。
暗藍色的光芒漸漸收斂,顯露出那個身影的真容。
那是一個……少女?
她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身形纖細,穿著一身破損嚴重的、類似某種實驗服的白色衣物,裸露在外的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上麵蜿蜒著與周圍光路同色的、尚未完全穩定的暗藍色能量紋路。
她的頭發是奇異的冰藍色,長及腰際,無風自動,發梢閃爍著細微的能量星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臉——精致得如同人偶,卻沒有任何表情,一雙巨大的眼眸是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質的暗藍色,如同兩顆冰冷的寶石,此刻正倒映著劉樂黎震驚的臉龐。
但她似乎極度虛弱,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踉蹌了一下又跌倒在地,暗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人性化的痛苦和……茫然。
劉樂黎和翼都愣住了。
這就是那個發出求救信號的……東西?一個人?
少女抬起頭,那雙純粹的暗藍色眼眸再次看向劉樂黎。她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微微偏頭,用一種極其生澀、帶著細微電子雜音的嗓音,斷斷續續地開口:
“源……代碼……”
“錯誤……協議……”
“保……護……”
她向著劉樂黎的方向,極其艱難地伸出手臂,仿佛尋求幫助,又仿佛在確認什麼。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