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固壁壘的冰冷秩序像一層無形的膜,包裹著“頭雁”,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囚禁。她被帶離工主那充滿壓迫感的核心控製室,乘坐升降平台向上,抵達一個標注著“生物信號解析部色譜實驗室”的區域。
這裡的風格與壁壘其他地方的工業硬朗略有不同,更加……潔淨,甚至到了令人不適的地步。牆壁是某種能自我消毒的乳白色材質,光線均勻柔和到沒有影子,空氣裡化學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幾乎蓋過一切。穿著密封防護服的研究員無聲地穿梭其間,像一群忙碌的白色幽靈。
負責接待她的是一個名叫艾瑞斯的研究員,聲音通過麵罩過濾器傳出,變得單調失真。她沒有寒暄,直接開始流程:抽血、組織切片、神經反應測試、能量場掃描……一係列檢查高效而冷漠,仿佛在檢修一台故障機器。
“頭雁”被動地配合著,目光掃過實驗室裡那些精密的儀器。許多儀器的工作原理她無法理解,但它們探測並顯示出的、關於她身體尤其是額前精神傷疤的能量讀數,卻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混亂圖譜——持續不斷變化的色彩斑塊、跳躍的波形、無法歸類的能量簽名——與實驗室本身絕對的秩序感格格不入。研究員們看著這些數據,低聲交談著,語氣中帶著困惑與一絲……興奮?
“異常活躍的模因汙染殘留……”“與記錄中任何已知‘色彩痧’變體都不匹配……”“似乎在與壁壘的基礎能量場產生微弱共振……”“需要更高精度的‘純白背景’進行隔離觀察……”
他們將她帶入一個更內部的房間。這個房間四壁、天花板、地板都是毫無瑕疵的、吸光的純白色,沒有任何接縫或設備,仿佛一個無限延伸的白色虛空。一進入這裡,外界所有的聲音、氣味、振動瞬間消失,被絕對的寂靜和“純白”所吞噬。
【開始基線測量。】
【請放鬆,儘可能放空思維。】
艾瑞斯的聲音通過隱藏的揚聲器傳來,在純白空間中引起詭異的回響。
“頭雁”感到一種巨大的剝離感。在這裡,她仿佛被從世界中孤立出來,隻剩下她自己和……她體內那些混亂的“色彩”。
放空思維?她做不到。
一閉上眼,就是峽穀爆炸的熾白,是小豆最後的臉,是老齒輪冰冷的義眼,是梅琳達照片上溫柔卻決絕的笑容,是工主那深藍莫測的瞳孔……
這些記憶碎片,夾雜著痛苦、憤怒、恐懼、一絲微弱的希望,以及那場大爆炸留下的、深入靈魂的規則震顫,如同沉底的泥沙,在這絕對的“純白”背景下,被劇烈地攪動起來!
她感到額前的傷疤再次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
仿佛那“純白”背景不是為了隔絕她,而是為了逼出她體內最深的“雜質”!
【信號強度急劇升高!】
【出現未記錄的諧振頻率!】
【快記錄!】
艾瑞斯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
“頭雁”痛苦地蜷縮起來,抱住頭。她的意識被強行拉入一個漩渦——
不再是記憶的回放。
而是一種……連接?
一種跨越了物理距離的、基於某種底層規則共鳴的……窺視?
她猛地“看”到了——
依舊是那個純白色的房間,但在她的“感知”中,牆壁不再是阻礙。她的意識如同無形的波,沿著壁壘複雜的能量管線和數據流瘋狂擴散!
她“看”到凱恩安全官正在向下屬下達指令,內容是關於加強對她這個“高價值變異體”的監控等級。
她“看”到更深層的地下,巨大的反應爐正在將某種開采自地底的、閃爍著汙濁色彩的晶體轉化為壁壘運轉的能源,過程中產生著難以察覺的、侵蝕性的汙染。
她“看”到壁壘邊緣的防禦牆外,幾隻“淨化棱鏡”如同白色的幽靈般徘徊,冰冷的意誌不斷掃描著壁壘,與壁壘內部某個隱藏極深的、微弱的信號源進行著無聲的通訊——那個信號源的編碼方式,與老齒輪的機械義眼如出一轍!工主並沒有完全清理乾淨!
而這些信息,並非通過視覺或聽覺獲得,而是直接以最原始的能量流動、信息編碼、規則互動的形式,湧入她沸騰的意識!
她的“色彩”,在這極致的“純白”刺激下,變成了一個敏感的接收器和放大器!她正在無差彆地閱讀整個“永固壁壘”!
痛苦越來越強,信息流幾乎要撐爆她的大腦!
就在她感覺自己要徹底崩潰消散的瞬間——
她的意識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
這堵“牆”柔軟卻無法穿透,散發著一種與她體內“色彩”同源卻更加古老、深邃、悲傷的波動。
是那歌聲的波動!
無麵歌者?!
她的意識本能地順著這波動追尋而去——
穿透了一層又一層的隔離屏障,越過能源核心,繞過武器陣列,最終抵達了壁壘最深處一個絕對隔離的禁區。
她的“視野”瞬間被一片虛無所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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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巨大的、沒有任何設備和光源的空腔。空腔的中心,懸浮著一個——
——巨大的、由無數不斷生滅的乳白色數據鏈構成的……繭?
歌聲的波動,正是從這枚“繭”中散發出來的!
而在這“繭”的下方,連接著密密麻麻的、粗大的能量導管和信息光纖,這些管線的另一端,赫然連接著……工主所在的那個核心控製室的底部!
無數龐大的、冰冷的算力和能量,正通過這些管線,被源源不斷地注入那枚“繭”中!
仿佛整個“永固壁壘”,都是一個巨大的孵化器和能量源,在供養著這枚“繭”!
【……同步率……再次提升……】
【……‘聖歌’模塊運行穩定……】
【……注入‘純白’算力……壓製‘雜色’……】
【……預計‘完美覺醒’時間……縮短……】
一段冰冷的、來自控製室的監控信息流,被她捕捉到。
“頭雁”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工主不是在研究“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