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麅子場彌漫著淡淡的水汽,剛下過的薄雪覆蓋在圍欄上,像裹了層白糖。林逍陪著沈歌走到暖棚旁邊的小屋子時,王秀蘭正提著一個裝滿被褥的包袱從裡麵出來,額頭上還冒著細密的汗珠。“姑娘快進來看看,這屋子雖小,但樣樣都齊整。”王秀蘭笑著掀開棉門簾,一股暖融融的氣息撲麵而來。
小屋約莫十平米見方,靠裡牆盤著一鋪小土炕,炕上鋪著厚厚的褥子,疊得方方正正的棉被上繡著簡單的蘭草圖案;炕邊是一個掉漆的木櫃,櫃門上貼著張嶄新的紅雙喜年畫;靠窗的位置放了張書桌和一把椅子,桌上擺著一個搪瓷杯和一盞煤油燈,燈芯已經修剪得整整齊齊。最貼心的是牆角的煤爐,爐火燒得正旺,爐邊還堆著一小堆蜂窩煤,旁邊的鐵皮壺正冒著熱氣,炕洞連著煤爐,整個屋子暖融融的。
“這煤爐是去年麅子場改造時新換的,保暖得很,晚上不用怕凍著。”王秀蘭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從鐵皮壺裡倒了杯熱水遞給沈歌,“我給你備了兩床棉被,夜裡冷就都蓋上。櫃子裡放了些乾菜和白麵饅頭,餓了就能自己蒸。對了,吃飯不用愁,每天到點去家裡吃就行,月底從工資裡統一扣,省得你自己開火麻煩。”
沈歌捧著溫熱的搪瓷杯,看著屋裡精心布置的一切,眼睛又有些發熱。她放下杯子,對著王秀蘭深深鞠了一躬:“阿姨,謝謝您這麼費心,我……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好。”王秀蘭連忙扶住她:“傻孩子,以後都是一家人,客氣啥。林逍跟我說了,給你開五十塊一個月的工資,你是有文化的技術人才,這錢你受得起。好好乾,以後這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林逍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嘴角泛起笑意。之前跟父親商量工資時,林建國還嫌五十塊太高,說林場壯勞力一個月也就三十塊。林逍據理力爭:“沈歌是知青,有文化會記賬,麅子場的賬目、進出貨登記都得靠她,這可是技術活,五十塊一點都不多。”林建國琢磨了半天,最終還是點了頭,還特意讓木工連夜打了那張木床。
“沈歌,你先收拾收拾東西,熟悉下周邊環境。”林逍看了看天色,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遞給她,“這是小屋和麅子場倉庫的鑰匙,倉庫裡有賬本和算盤,你今天先看看之前的賬目。對了,虎子的未婚妻鄭雲是場裡的技術骨乾,懂麅子養殖的門道,以後你們倆搭檔,她管養殖技術,你管賬目管理,肯定能把場子打理得井井有條。我下午要帶虎子去巡山,他是聯勤巡山隊的隊員,熟路,最近天太冷,狼群容易下山禍害鄉親們,得提前防備著。”
沈歌接過鑰匙,小心翼翼地放進衣兜:“林大哥你放心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賬目我會仔細看的,有不明白的我記下來等你回來問。”林逍點點頭,又跟王秀蘭交代了幾句,便轉身往場院走去——虎子應該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剛走到場院,就看見鄭雲正帶著幾個鄉親給麅子添飼料——這幾位鄉親是麅子場的養殖工人,加上負責技術的鄭雲和管賬的沈歌,場裡的活兒安排得井井有條。人群裡那個壯實的小夥子正是虎子,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軍大衣,臉膛黝黑,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的。虎子本是林場的普通青年,去年林逍重生回來後,帶著他練槍巡山,後來加入了聯勤巡山隊,做事踏實靠譜,和鄭雲處對象也有大半年了,就等著開春辦婚事。
“逍哥!”虎子看到林逍,放下手裡的幫工活跑了過來,手裡還提著兩把磨得鋥亮的槍,“家夥都檢查好了,子彈備足了!我跟巡山隊報備過了,今天跟你一起巡西北坡。”說著朝場院角落喊了一聲,一條黑背狼狗立刻跑了過來,正是林逍養的黑子,黑子吐著舌頭蹭了蹭林逍的手心,尾巴搖得歡快。林逍拍了拍黑子的腦袋,接過自己的56半,虎子手裡那把三八大蓋也保養得油光水滑,兩人的裝備齊整得很。“走,騎摩托去,省力氣還快。”林逍指了指停在一旁的長江750,“黑子跟車,它鼻子靈,防野獸靠譜。”
林逍跨上摩托車,虎子坐在邊鬥裡,黑子熟練地跳進邊鬥後側的鐵籠裡——那是林逍特意為黑子加裝的,安全又防風。林逍檢查了下56半的槍膛,又摸了摸腰間的54手槍,確認沒問題後說道:“今天重點巡西北坡和山腳的幾個村落,去年冬天就有狼群在那片活動,傷了鄰村的羊。你是巡山隊的,規矩懂,要是遇到狼,先開槍示警,把人聚起來再應對,安全第一。”虎子咧嘴一笑:“放心吧逍哥,巡山隊的章程我背得滾瓜爛熟,絕不含糊。”
長江750的發動機“突突”響起,載著兩人一狗駛出麅子場。西北坡的輪廓在雪地裡清晰可見,寒風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林逍把軍大衣的領子豎得更高,緊了緊頭上的棉帽。摩托車壓過積雪的聲音清脆,黑子在鐵籠裡時不時對著遠處的樹林吠兩聲,警惕性十足。雪地上的腳印很清晰,除了幾隻山雞的爪印,暫時沒發現大型野獸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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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哥,沈姑娘來了,鄭雲可高興了,早上還跟我念叨,說終於有個能聊得來的女伴了。”虎子裹了裹大衣,大聲說道,風把聲音吹得有些飄,“鄭雲懂養殖,但賬目上的事一竅不通,之前記的賬亂七八糟的,沈姑娘是知青有文化,正好能補這個缺。”林逍點點頭,借著後視鏡看了眼後方:“我看她倆脾氣合得來,鄭雲爽朗,沈歌細心,女孩子之間處得快,以後有她們倆盯著場子,咱們也放心。沈歌身世不容易,成分不好沒了家人,咱們多照拂點。”虎子連忙應道:“那肯定的,雲兒說了,要把沈姑娘當親妹妹待,晚上還喊她去家裡吃飯呢。”
兩人聊著天,往山頂爬去的腳步卻沒停。走到半山腰時,黑子突然豎起耳朵,對著一片鬆樹林狂吠起來,尾巴繃得筆直。林逍和虎子立刻停下腳步,握緊了手裡的槍,警惕地看向樹林深處。“彆出聲,看看是什麼東西。”林逍壓低聲音說道,緩緩拉開了56半的槍栓。
過了一會兒,樹林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幾隻灰棕色的兔子竄了出來,朝著山坡下跑去。黑子見狀,立刻追了上去,虎子笑著說道:“原來是幾隻兔子,嚇我一跳。”林逍也鬆了口氣,收起槍:“正好,冬天的兔子肉最香,晚上燉一鍋。”
虎子從邊鬥裡取出捕獸夾,快速在兔子逃竄的路徑上布置好,又用雪把夾子埋好,隻露出一點誘餌。“這夾子是巡山隊配的,靈敏度高得很,保管能逮住幾隻。”他拍了拍手上的雪,“咱們先往上走,回頭再過來取,摩托停在這兒也安全。”林逍點點頭,熄了火,兩人帶著黑子往山頂爬去。
越往山頂走,風越大,地上的積雪也更厚,沒到了膝蓋。林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突然發現前麵的雪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腳印,比兔子的腳印大不少,形狀像個小爪子,帶著明顯的爪尖印記。“虎子,你看這腳印。”林逍蹲下身,用樹枝指著腳印,“像是狗獾的腳印,這東西肉嫩,還能入藥。”
虎子湊過來一看,眼睛一亮:“還真是!狗獾一般在背風的山洞裡冬眠,咱們順著腳印找找。”黑子也興奮起來,對著腳印的方向狂吠幾聲,帶頭往前跑去。兩人跟著黑子走了約莫兩百米,果然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裡發現了一個山洞,洞口的雪地上有明顯的踩踏痕跡,還散落著幾根灰色的獸毛。
“這洞不深,我去引它出來。”虎子從懷裡掏出個鞭炮,點燃後扔進洞裡。“砰”的一聲脆響,洞裡立刻傳來一陣躁動,緊接著一隻肥碩的狗獾竄了出來,渾身的灰毛炸起,嘴裡發出“呼呼”的低吼。沒等它跑遠,黑子就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它的後腿。狗獾劇烈掙紮起來,用爪子胡亂揮舞著。虎子在巡山隊曆練過,對付這些小獸早已得心應手,動作麻利得很。
“小心它的爪子,撓人很疼。”林逍快步上前,用獵槍的槍托輕輕敲了敲狗獾的腦袋,狗獾吃痛,掙紮的力度弱了些。虎子趁機掏出繩子,熟練地把狗獾的四肢捆住,提起來掂量了掂量:“起碼有二十斤,夠咱們吃好幾頓了。”他把狗獾掛在背上的獵物袋裡,臉上滿是笑意。
兩人又在山頂和村落周邊轉了一圈,沒發現狼群的蹤跡,隻看到幾隻野雞驚飛起來。林逍看了看天色,說道:“差不多了,咱們去取兔子,然後去山下的幾個村子跟鄉親們說一聲,讓夜裡把雞鴨關好,多留個心眼。”虎子點點頭,跟著林逍往半山腰走去。剛走到布置捕獸夾的地方,就聽到黑子對著一棵鬆樹狂吠起來,聲音裡帶著幾分急切。
“怎麼了黑子?”虎子喊道,快步走了過去。隻見鬆樹下的捕獸夾夾住了一隻小動物,黑子正圍著它打轉,卻不敢貿然上前。林逍也走了過去,看清那隻小動物時,不由得愣了一下——那是一隻狐狸,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像個小雪球似的蜷縮在雪地裡,兩隻眼睛濕漉漉的,帶著幾分驚恐,看起來也就兩個多月大。
捕獸夾正好夾住了它的前腿,雪地上已經滲出了幾滴血珠。小狐狸看到兩人走近,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發出細細的嗚咽聲,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虎子見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逍哥,這玩意兒也太好看了,要不……咱們放了它?”
林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小狐狸腿上的毛發,檢查了下傷口,還好隻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這是白狐,很罕見。”林逍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傷藥,輕輕撒在小狐狸的傷口上,“看它這麼小,放了肯定活不成,不如帶回家養著吧。”
虎子眼睛一亮:“好啊!我早就想養隻狐狸了,這白狐跟畫裡的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捕獸夾,林逍趁機把小狐狸抱了起來。小狐狸在他懷裡掙紮了兩下,大概是感受到了溫暖,漸漸安靜下來,小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胳膊上,濕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
“這小家夥還挺乖。”林逍從布包裡拿出個白麵饅頭,掰了一小塊遞到小狐狸嘴邊。小狐狸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聞了聞,然後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粉嫩的小舌頭舔著饅頭屑,模樣格外可愛。虎子湊過來看著:“逍哥,給它起個名字唄?”林逍想了想:“就叫雪團吧,你看它像不像個雪團。”虎子一拍大腿:“好名字!跟它太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