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物、肉漿、陰影,三股失控的規則洪流在台城核心區域瘋狂碰撞、撕扯、吞噬,如同三頭失去理智的遠古凶獸,進行著一場最原始也最殘酷的湮滅之戰。
宮井噴湧的灰黑色穢物,承載著雲娘被極致放大後的怨毒與貪婪,如同無數條猙獰的觸手,死死纏繞著那些源自顯陽殿的寄生陰影,瘋狂腐蝕、同化著它們精純的負麵能量。陰影發出尖銳的嘶鳴,掙紮反噬,卻難敵這積累了不知多少年井底怨念、又被“寒門不甘”之力短暫點燃的狂暴力量。
天空中的肉糜雲暴怒無比,它將宮井穢物的行為視為最直接的挑釁,暗紅色的、粘稠的肉漿如同隕石般不斷砸落,無差彆地轟擊著交戰的雙方麵,每一次撞擊都引發劇烈的能量爆炸,碎肉、汙穢、陰影碎片四處飛濺,將這片區域徹底化為一片混沌的死亡泥沼。
謝昭背靠著那口作為“規則盲點”的廢井井沿,蜷縮在這片毀滅風暴中唯一畸形的安全區內。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咆哮、嘶鳴與爆炸聲,鼻尖充斥著肉香、腐臭、焦糊混合的詭異氣味,每一次能量對撞的衝擊波都讓他五臟六腑如同移位般難受。
他臉色蒼白如紙,額角冷汗涔涔,並非完全因為身體的虛弱和痛楚,更因精神上的巨大消耗與那孤注一擲後的虛空感。懷中,那份承載了無數寒門子弟血淚與期盼的名單已徹底化為飛灰,消失不見。那半塊雲娘的玉佩,此刻也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光澤黯淡,觸手冰涼,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碎裂,其中那被強行激發的滔天怨念也似乎隨著能量的宣泄而逐漸平息,隻餘下一種死寂的蒼涼。
井底深處,幼主那微弱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外界毀天滅地的動靜中瑟瑟發抖,傳遞出純粹的恐懼。謝昭能模糊地感知到,正是這口井特殊的“盲點”屬性以及幼主自身攜帶的某種微弱“規則位格”,暫時庇護了這一小片區域,使得三方混戰的毀滅性能量未能直接傾瀉於此。
但他更清楚,這安全是暫時的、脆弱的。
一旦外界的混亂趨於平息,無論最後是哪一方慘勝,亦或是三方同歸於儘,勝利者或者說殘存者)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這口藏匿了“核心”的廢井!甚至,這三方混戰本身產生的劇烈能量震蕩,也可能在某一刻超出“盲點”的承受極限,將這裡徹底暴露出來。
他必須在這短暫的、用巨大代價換來的窗口期內,找到徹底終結當前規則事件的方法!
通關條件是什麼?隱藏通關是“將幼主藏匿於枯井規則盲點),並點燃最後庫存的禮儀性龍涎香吸引規則聚合)”。
龍涎香已燃儘,幼主已藏匿。
但為何規則事件沒有結束?是因為規則產生了異變,脫離了原本的軌道?還是因為……危機並未真正解除?幼主隻是暫時安全,而台城的規則核心——那顯陽殿內的恐怖源頭,並未被摧毀?
他的目光穿透那能量肆虐、光影扭曲的混亂風暴,死死盯住了顯陽殿的方向。那巨大的、緊閉的殿門之後,雖然不再有新的寄生陰影衝出,卻依舊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古老而陰冷的氣息。那裡,才是蘇峻之亂規則化的真正核心,是孕育饑餓和絕望的溫床!
僅僅是藏匿幼主,或許能暫時擾亂規則,但不足以徹底“淨化”或“通關”。必須……摧毀那核心?或者,滿足某種更深層的規則條件?
可他現在還有什麼?規則之瞳瀕臨破碎,血名單化為烏有,玉佩幾近報廢,身體虛弱不堪,除了這口井和井裡的幼主,他一無所有。
不……他還有知識。來自二十五世紀的社會學、物理學、心理學知識,以及……對這段被遺忘曆史的認知。
他的大腦在極度疲憊中瘋狂運轉,試圖從社會學角度分析這場規則怪談的本質。
“台城之圍……饑餓……人相食……核心是‘秩序崩壞後的生存絕望’……幼主是象征,是規則的焦點,但並非唯一核心……那些寄生陰影,代表的是乘虛而入的‘掠奪者’……肉糜雲是集體恐懼與饑餓的聚合體……宮井是曆史悲劇沉澱的怨念……”
“現在,掠奪者陰影)、集體恐懼肉糜雲)、曆史怨念宮井)正在內鬥……這是否意味著,原本穩固的‘規則結構’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裂痕?”
“如果……如果能有一把‘鑰匙’,或許就能利用這裂痕……”
鑰匙?什麼是鑰匙?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布滿裂痕的玉佩上。雲娘和小祿子的愛情悲劇……這在整個台城大悲劇中,似乎微不足道,但它卻能在關鍵時刻與“寒門不甘”產生共鳴,撬動規則。
愛?在這種絕望之地,愛這種情感,似乎是最無用也最奢侈的東西。ai主導的二十五世紀,情感更是被高度理性化和效率化,這種濃烈到足以產生怨念、跨越時空的個體情感,幾乎是不可理解的存在。
但正是這種“無用”的東西,剛剛起到了關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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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終結這場規則事件,需要的不僅僅是鬥爭和毀滅,還需要……“理解”與“安息”?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有些荒謬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浮現。
他需要溝通!不是用力量,而是用……那殘存的一絲“共鳴”的可能,去嘗試接觸那口宮井深處,雲娘最終的核心怨念,以及……顯陽殿內,那被寄生、被扭曲的規則本源?
這太瘋狂了!心理學常識告訴他,這幾乎等於主動將脆弱的精神世界向最恐怖的汙染源敞開!
但除此之外,他還有彆的選擇嗎?等待外界混戰結束,然後被勝利者吞噬?
賭了!
謝昭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精神的刺痛和身體的不適,再次握緊了那半塊裂痕遍布的玉佩。他閉上眼睛,不再試圖抽取或激發任何力量,而是極力收斂心神,摒除外界驚天動地的乾擾,將全部的意識,小心翼翼地沉入那玉佩之中,試圖去感受那殘存的、最本源的屬於雲娘的情緒碎片——不是被規則扭曲放大後的貪婪與怨毒,而是最初的那份絕望、那份未能如願的微小祈盼。
“雲娘……”
他在心中默念,意識如同觸碰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輕柔而謹慎。
“小祿子……他最後的念想,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沒有回應。玉佩死寂,隻有外界能量爆炸的轟鳴不斷傳來。
他沒有放棄,持續地、固執地傳遞著微弱的意念,描繪著那段短暫的、存在於絕望背景下的溫情,試圖繞過那滔天的怨念,觸碰最深處的悲慟。
“我們都……隻是這亂世中的螻蟻……所求不過一方安寧,卻不可得……”
他代入著張昭台城禁衛)的記憶,那份感同身受的絕望悄然流露。
“你的‘痛’……我或許……明白一二……”
就在他精神幾乎耗儘,即將支撐不住的刹那——
嗡……
玉佩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震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到極致的、混雜著無儘悲傷、思念、以及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釋然的情緒碎片,如同涓涓細流,順著他的意識,緩緩反饋回來。
並非攻擊,也非誘惑,更像是一種……疲憊的回應。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感覺到井底深處,那幼主瑟瑟發抖的微弱意識,似乎也捕捉到了這絲奇特而非攻擊性的情緒波動,傳遞出一絲懵懂的、本能的好奇。
就是現在!
謝昭猛地睜開眼睛,用儘最後的精神力,引導著那從玉佩中獲取的、屬於雲娘的悲傷與釋然的情緒碎片,混合著自己對這場規則之災的“理解”與“悲憫”,以及幼主那懵懂的“好奇”,化作一道極其微弱卻無比純淨的精神意念,並非攻向任何一方,而是如同漣漪般,輕柔地蕩向那瘋狂混戰的三方規則能量核心!
這道意念太微弱了,在毀天滅地的能量對撞中,簡直如同滄海一粟。
然而,奇跡發生了。
當這道融合了“個體悲劇”、“旁觀悲憫”、“核心好奇”的奇特意念掃過——
那正在瘋狂攻擊肉糜雲的宮井穢物洪流,猛地一滯!那灰黑色的、由怨念構成的軀體表麵,竟然隱隱浮現出一張模糊的、屬於雲娘的、流著血淚的臉龐虛影,她似乎怔了一下,望向廢井的方向,眼中瘋狂稍褪,露出一絲深深的疲憊與……茫然?
正與之纏鬥的幾道寄生陰影,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停滯而頓住,它們本能地感知到某種難以理解的、不屬於純粹負麵能量的波動。
就連天空中狂暴的肉糜雲,那無數張扭曲的饑餓麵孔,也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仿佛被這絲微弱的、卻截然不同的“情緒”所乾擾。
混亂的戰場,出現了刹那的死寂!
就是這一刹那!
謝昭眼中精光一閃,用儘最後力氣,將那道意念猛地推向顯陽殿!目標直指那扇緊閉的、散發著古老陰冷氣息的殿門之後!
他不知道那裡具體是什麼,但他賭,那裡是這一切的“接收器”!
嗡——!!!
意念觸及殿門的瞬間,整個顯陽殿劇烈地震動起來!殿門之上,那兩點蠟黃的“幼主之瞳”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但不再是純粹的貪婪與饑餓,而是夾雜了一種劇烈的、仿佛被觸及最深處核心的痛苦與掙紮!
“不……不是……吃……”
一個極其微弱、斷斷續續、仿佛來自遙遠時空、充滿了痛苦與迷茫的童聲,竟然透過殿門,隱約傳遞了出來!
“是……害怕……孤……好餓……好黑……他們……吃……”
是幼主司馬衍?!或者說,是規則核心中,屬於幼主本身的那一絲殘存意識?!
謝昭的心臟猛地一跳!
下一刻——
轟隆隆隆——!!!
整個台城規則空間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劇烈震蕩!仿佛根基被動搖!
那混戰的三方規則能量——宮井穢物、肉糜雲、寄生陰影,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然後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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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井穢物如同失去了支撐,嘩啦啦地落回井中,那浮現的雲娘臉龐虛影最後望了一眼謝昭的方向,似乎流露出一個極其複雜的、似哭似笑的表情,最終徹底消散。井口的怨念波動急劇減弱,隻剩下細微的、仿佛歎息般的嗚咽。
天空中的肉糜雲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咆哮,then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蒸發,那無數張饑餓的麵孔扭曲著消失不見。
那些寄生陰影則發出了尖銳的、充滿不甘的嘶鳴,身體變得虛幻,如同青煙般嫋嫋散去,仿佛被某種更強的規則力量強行召回或淨化。
混亂的能量風暴漸漸平息。
顯陽殿那劇烈震動的殿門,緩緩恢複平靜。門上的“幼主之瞳”光芒黯淡下去,最終徹底熄滅,不再散發任何氣息,仿佛變成了一座普通的、死寂的宮殿大門。
天空雖然依舊昏暗,但那令人窒息的暗紅色肉糜雲已然消失。地麵依舊狼藉,布滿汙穢和戰鬥痕跡,但不再蠕動和滲出油脂。
規則……被重置了?還是……被暫時“安撫”了?
謝昭虛脫般地癱軟在地,大口喘息,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他感覺到,籠罩台城的那股極致饑餓和絕望的規則力場,正在迅速消退。
【規則事件‘台城之圍’核心執念已解析。】
【隱藏通關條件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