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不是廣陵刑場上規則反噬帶來的靈魂撕裂之痛，也不是吊命針強行壓榨生命潛力帶來的經脈灼燒之痛。
而是……另一種痛。
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鐵釺，狠狠鑿進他的顱骨，將不屬於他的記憶、情感、本能，蠻橫地灌入他的意識深處。
謝昭猛地睜開眼。
眼前不是破廟的殘垣斷壁，鼻尖也不再是塵埃與枯朽的氣息。
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某種皮毛燒焦的惡臭，如同實質的粘稠紗布，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幾乎令他窒息。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哭嚎聲、野獸般的咆哮聲，以及一種他從未聽過、卻瞬間能理解其意的語言——夾雜著生硬漢語詞彙的胡語咒罵！
“擋住！擋住那些羯狗！”
“娘——！”
“殺！殺胡！天王有令！殺一胡者賞帛三匹！”
“額啊……我的腿……”
冰冷的提示音，在他意識尚且混沌之際，無情地響起：
【冉閔規則時空載入完畢】
【映照曆史節點：武悼天王冉閔頒“殺胡令”時期】
【規則時空：鄴城血脈戰場】
【當前扮演角色：漢戶聚集區丙字坊小頭目——謝昭同名替換）】
【記憶融合開始……融合側重：刻骨仇恨、生存本能、道德掙紮】
【核心規則已散布時空，請天選者自行探索十條規則，含兩假一隱）】
【死亡懲罰：華夏境內“大疫”強度提升】
【隱藏通關線索已植入時空，請自行尋找】
“呃——！”
謝昭雙手抱頭，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低吼。
那不是他的聲音，更加沙啞，帶著長期營養不良的乾澀，卻又蘊含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般的凶狠。
記憶洪流，來了。
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扮演。
張泓的惶恐忠誠，寒門樂師的卑微恐懼，流民什長的悲愴重壓，士族子弟的渴望隱憂，北府斥候的軍令如山……甚至嵇康聽眾的震撼與惋惜。
那些記憶雖然也衝擊他，但總隔著一層屬於二十五世紀靈魂的、冷靜審視的薄膜。
但這一次……
沒有薄膜。
隻有滾燙的、粘稠的、如同熔岩般的——恨意！
畫麵碎片閃爍：
——火光衝天的村落，熟悉的鄉音化作淒厲的慘叫。
——胡人騎兵規則化羯趙詭物：身形比常人高大半倍，皮膚呈現不健康的青黑色，關節處覆蓋著粗糙的角質層，瞳仁是渾濁的黃色，咧嘴笑時露出如同野獸般的尖利犬齒）的馬蹄踐踏過穀場，長矛上挑著鄰家阿姊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未脫粒的粟米。
——冰冷的雪夜，蜷縮在坍塌了半邊的屋子裡，聽著外麵胡卒狂醉的歌聲和女子絕望的哭泣，腹中饑餓如同火燒，那種冷入骨髓的恐懼……
——名為“冉閔”的將軍頒布命令時，那如同燎原野火般點燃所有幸存漢民眼底的光芒！那是複仇的光！是絕望中滋生出的、近乎瘋狂的希望！
恨！恨！恨！
恨胡騎殘暴，恨蒼天不公，恨晉室南逃棄我北地蒼生！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這恨意如此純粹，如此洶湧，瞬間衝垮了謝昭所有的心理防禦！
來自二十五世紀、那個被ai“蓋亞”精心嗬護或者說圈養）的和平時代的靈魂，在這最原始、最血腥的仇恨麵前，脆弱得如同一張薄紙。
他的雙眼瞬間布滿血絲，呼吸粗重，牙齦幾乎要被自己咬出血來！一股強烈的、想要毀滅眼前一切“非我族類”存在的衝動，瘋狂地衝擊著他的理智！
心理學屏障自發運轉到極限，瘋狂報警：【警告！情感同化過度！記憶侵蝕度39！即將危及核心人格！】
【ai情感抑製模塊啟動嘗試……啟動失敗……模塊基礎邏輯與當前環境極端情感衝突……】
【建議：啟用緊急生理鎮痛……】
“閉嘴！”謝昭在腦海中對那喋喋不休的ai係統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
生理鎮痛？那隻會讓他死得更快！在這個地方，疼痛是保持清醒的唯一良藥！
他猛地抬起頭，強迫自己觀察四周。
他正靠在一段殘破的土牆後，身上穿著襤褸的、沾滿血汙和汙泥的漢式短褐，手裡緊緊攥著一把缺口累累的環首刀。刀柄上糊滿了暗紅色的、已經發黑的血痂和某種滑膩的、難以形容的汙物。
觸感冰冷而膩人。
二十五世紀的他，連隻雞都沒殺過。最大的“血腥”體驗，不過是全息影劇裡的特效。
而現在，他握著的是真正飽飲鮮血的凶器，身處真正的地獄。
目光所及，皆是人間慘象。
這裡似乎是鄴城中的某個坊市街區，但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樣。房屋大麵積坍塌，斷壁殘垣間煙火繚繞。街道上幾乎無處下腳，凝固發黑的血漿、破碎的肢體內臟、散落的兵器甲片、以及各種難以辨認的雜物堆積在一起。
一麵殘破的、依稀能看出是漢家形製的旗幟，斜插在不遠處的屍堆上，被風吹動，發出噗啦啦的聲響，如同招魂的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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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幡招魂！
遠處，影影綽綽有高大的、非人的身影在煙塵中閃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咆哮和獰笑。那是規則化的羯胡詭物！
近處，幾十個和他一樣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但眼神裡燃燒著瘋狂恨意與求生欲的漢民，正依托著街壘和廢墟，用木矛、草叉、菜刀甚至是磚石，瘋狂地抵抗著零星衝過來的、同樣形容可怖但稍顯“正常”一些的胡人士卒或是被規則扭曲的本地胡人平民）。
戰鬥毫無章法，隻有最原始的撕咬、撲打、以命換命。
一個瘦弱的少年，尖叫著將削尖的木棍捅進一個胡卒的眼眶，隨即就被另一個胡卒用骨朵砸碎了頭顱，紅白之物濺了謝昭一臉。
溫熱、腥鹹。
謝昭的胃部一陣劇烈抽搐，來自二十五世紀的生理本能讓他幾乎要嘔吐出來，但融合的“記憶”卻讓他的身體死死繃緊，握刀的手指更加用力，甚至帶著一絲……快意？
這種分裂感讓他幾欲瘋狂！
“頭兒！你醒了！”
一個乾瘦得像猴子、眼角有一道猙獰刀疤的青年連滾帶爬地撲到謝昭身邊的掩體後，喘著粗氣喊道，聲音裡帶著絕望中的一絲依賴。
記憶浮現：趙五，原本是鄴城裡的乞兒，機靈，怕死，但在這種絕境下，反而爆發出驚人的韌性，是他這個“丙字坊小頭目”手下少數還“活著”的老人。
“剛才有個天殺的羯狗扔過來個玩意，爆炸了！震暈了好幾個！王五哥他們……都沒了！”趙五的聲音帶著哭腔，但眼神裡的凶光卻絲毫未減，死死盯著外麵。
謝昭甩了甩依舊嗡鳴的腦袋，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
他是謝昭，來自二十五世紀的謝昭！不是這個被仇恨淹沒的古代頭目！
社會學知識開始艱難運轉：冉閔的“殺胡令”是在特定曆史條件下，胡漢矛盾激化到極致、漢民生存空間被壓縮到極限後的產物。它是一把雙刃劍，在激發漢民反抗血性的同時，也必然導致無差彆的血腥屠殺和民族間仇恨的進一步固化。規則……放大了後者。
物理學本能開始計算：剛才的爆炸？是規則造物？還是胡人搞出來的類似火藥的東西？威力似乎不大，但震懾效果極強。
心理學屏障持續對抗：仇恨是工具，是規則賦予的“動力”，但絕不能讓它成為主宰！否則和那些被規則控製的詭物有何區彆？活下去，帶著更多人活下去，才是目的！
就在他竭力維持理智平衡時——
【世界頻道】的訊息如同幽靈般，強行插入他混亂的意識，帶來遙遠時空的“聲音”。
【北美區簡報】：羅馬規則場“血冕之日”落幕。天選者傑克遜斛律光）成功鎮壓元老院規則反噬，以胡風孽火熔鑄七根“圖騰柱”，穩固統治。北美大陸胡風規則覆蓋率上升至17，新增“嗜血狂歡”次級規則每月圓之夜需見血，否則遭規則反噬）。
【用戶歐洲ip）】：“上帝……他在主動改造規則環境以適應他的力量！羅馬正在死去，一個恐怖的胡化帝國正在誕生！”
【用戶北美ip）】：“強大！這才是力量！傑克遜陛下萬歲！”
【用戶大和ip）】：“有趣。純粹的暴力征服，雖不雅致，但有效。”
【大和區簡報】：平安京規則場“百鬼夜行”階段。天選者安倍晴川宇文護）操縱鬼化手臂，吞噬三大怨靈家族，解析其規則力量。推測其正在積累力量，應對即將到來的“弑君宿命”。
【用戶東南亞ip）】：“他都快變成規則的一部分了……”
【用戶大和ip）】：“晴川大人是在駕馭規則！此乃至高忍道！”
【東亞論壇華夏）】：
【用戶】：“第十卷開始了！鄴城殺胡令！sss級！”
【用戶】：“謝昭怎麼樣了？我看直播視角晃得厲害，全是血！”
【用戶】：“他的狀態不對！眼睛紅得嚇人！”
【用戶】：“廢話！你上去試試！那是刻骨仇恨的記憶融合！能保持不瘋就不錯了！”
【用戶】：“媽的，為什麼又是我們抽中最地獄的副本！冉閔這爭議太大了！”
【用戶曆史分析）】：“客觀說，冉閔是悲劇時代產物。其功：在絕境中給了漢民一線生機，客觀上減緩了北方漢人的生存危機。其過：手段極端，殺戮過甚，仇殺循環，怨氣衝天。規則顯然放大了‘過’的一麵。”
【用戶】：“現在分析有個屁用！謝昭要撐住啊！‘大疫’再加強就完了！”
國際上的風起雲湧，同胞的焦慮祈禱，都無法改變謝昭眼前的絕境。
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嘔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
規則……十條規則……兩條假的，一條隱藏……
他嘗試催動規則之瞳。
眉心傳來針紮般的劇痛，原本就破碎的規則之瞳能力，此刻反饋回來的景象更加模糊黯淡，隻能勉強看到空氣中彌漫著無數細密的、暗紅色的“絲線”，這些絲線鏈接著場中的每一個“單位”——漢民、胡人、以及那些規則化的羯胡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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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線上湧動著強烈的情緒能量：仇恨、恐懼、瘋狂、殺戮欲望……
尤其是“仇恨”與“殺戮”，似乎能短暫地強化那些暗紅絲線。
【規則浮現】！
謝昭心中猛地一凜。
剛才趙五喊了一句“殺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