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嘶啞的命令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引爆了本就緊繃壓抑的氣氛。幸存者們眼中剛剛被北美瘋王景象引燃的、指向外部的仇恨火焰,立刻找到了宣泄的方向——西區!那個被冉閔投影斥為“偽善之巢”,命令他們前往“清剿”的地方!
殺戮的欲望混合著對“天王賜福”的渴望,以及對外部規則汙染入侵的本能恐懼,驅使著這群殘兵敗勇,如同決堤的洪水,朝著西區方向湧去。腳步聲雜亂而沉重,粗重的喘息和武器刮擦廢墟的噪音撕破了短暫的寂靜。
謝昭被裹挾在人群中,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動。懷中那五枚門楣殘片依舊溫涼,試圖撫平他內心的焦灼,但收效甚微。傑克遜跨境汙染帶來的規則強化是如此明顯,空氣中彌漫的暗紅絲線躁動不安,如同無數嗜血的毒蛇,不斷挑動著每個人最原始的暴力本能。遠處傳來的、屬於強化詭物的咆哮聲越來越近,如同催命的戰鼓。
他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猶豫,更沒有時間慢慢尋找那剩下的五片門楣。冉閔的指令是絕對的催命符,傑克遜的瘋狂更是雪上加霜。前往西區,是眼下唯一能暫時避開最強正麵衝擊、並“符合”規則要求的無奈選擇。
但他心底始終繃著一根弦——隱藏通關。那十片門楣,那城南枯柳。
就在隊伍踉蹌前行,穿過一片更加狼藉、似乎經曆過更慘烈爭奪的街區時,謝昭的規則之瞳儘管殘破)忽然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同於周圍狂暴規則的波動。
那波動…並非來自詭物或幸存者,而是源於…地麵?源於這片被鮮血浸透的土地本身?
它極其隱晦,沉靜而悲涼,與他懷中門楣殘片的共鳴有些相似,卻又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一條沉睡的地脈,在汩汩流淌著無聲的哀傷。
是錯覺?還是…
他猛地停下腳步,不顧身後推搡的人群,強行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微弱的波動上,試圖感知其流向。
“頭兒?怎麼了?”老耿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異常,警惕地靠過來,鐵釺橫在身前。
“地下…有東西…”謝昭聲音低沉,眉頭緊鎖。那波動太微弱了,斷斷續續,難以捉摸。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原本屬於刀疤臉難民團夥的瘦弱漢子,突然怯生生地開口:“…地…地龍…是地龍在哭…”
“地龍?”趙五一臉不解。
那漢子似乎很害怕,縮著脖子,小聲道:“俺…俺是這鄴城的老戶…聽老人說…城底下睡著老地龍…城在它在,城亡它亡…它一哭,就是要大變故…俺感覺…它現在…很傷心…往南邊流眼淚哩…”
地龍?城靈?
這種近乎迷信的說法,在此刻聽起來卻並非完全荒誕。規則怪談的世界,本就光怪陸離。或許這所謂的“地龍”,就是鄴城這片土地漫長曆史中積累的集體意識或地脈能量的某種規則化體現?
而它流向…南邊?
謝昭心中猛地一動!
城南枯柳!
隱藏通關要求將門楣殘片埋於城南枯柳之下!
這絕非偶然!那枯柳之下,很可能就是這條“地龍”悲意彙聚的一個節點!是這片土地悲傷的源頭之一!
收集門楣安葬於此,不是為了討好規則,而是為了…安撫地脈?平息這片土地那滔天的怨氣與悲愴?從而從根本上削弱規則的力量,或者打開生路?
一個更加宏大的圖景在他腦海中初步勾勒出來。
但眼下,他們正在前往西區,追兵在後,如何能分心城南?
就在他心念急轉之際——
“吼——!!!”
一聲狂暴至極的咆哮從不遠處炸響!伴隨著建築物轟然倒塌的巨響!
煙塵彌漫中,數個體型比之前更加龐大、身上浮現出清晰暗紅色熔岩紋路的強化型羯胡詭物,撞破殘垣斷壁,出現在街道儘頭!它們渾濁的黃色瞳孔死死鎖定了這群“獵物”,口中滴落著腐蝕性的涎液,速度極快地撲殺過來!
“胡狗來了!”
“結陣!快結陣!”
人群瞬間大亂,驚恐的尖叫和瘋狂的怒吼交織在一起!
跑在最前麵的幾個狂熱者瞬間被強化詭物撕碎!鮮血內臟潑灑一地!
根本無力抵抗!這些被傑克遜血祭強化的詭物,實力遠超之前!
“退!往南邊巷子裡退!”謝昭當機立斷,嘶聲大吼!
往南!必須是南!
既是避開強化詭物的正麵鋒銳,也是…順著那“地龍悲意”的流向,靠近城南枯柳的方向!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幸存者們此刻也顧不上什麼“西區指令”了,哭爹喊娘地跟著謝昭,一頭紮進旁邊一條相對狹窄、堆滿瓦礫的巷弄,拚命向南逃竄。
強化詭物在身後緊追不舍,咆哮聲和摧毀障礙物的巨響如同跗骨之蛆!
巷道曲折幽深,到處是倒塌的房屋和燃燒的殘骸,極大地阻礙了速度。不斷有人掉隊,發出淒厲的慘叫後被身後的黑暗吞噬。
謝昭的心在滴血,但他不能停!他隻能憑借那微弱的“地脈”感知和懷中門楣殘片的細微指引,拚命尋找著通往城南、並且相對安全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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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中,他目光如電,瘋狂掃視著兩側的廢墟。他在尋找!尋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帶有姓氏刻字的門楣殘片!
時間!他需要時間!也需要運氣!
“頭兒!這邊!”老耿突然喊道,他用鐵釺撬開一扇被壓變形的、刻有模糊“清河崔”字樣的木門門本身也是門楣的一部分),後麵露出一條看似能通行的小縫。
謝昭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同時順手將那扇殘破的木門用力掰下了一大塊帶有“崔”字的部分!
【第六片】!
入手瞬間,懷中的共鳴感加強了一絲。
繼續逃亡!繼續尋找!
穿過一個滿是屍骸的院落,趙五不小心被絆倒,手按進一堆灰燼裡,卻摸到了一塊冰涼的石片,上麵刻著一個“裴”字,似乎是某塊匾額的角落。
【第七片】!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絕望的逃亡中艱難燃燒。
但追兵越來越近!強化詭物的腥風幾乎噴到腦後!
“你們先走!我擋一下!”老耿突然怒吼一聲,猛地將謝昭往前一推,自己則轉身,揮舞著鐵釺,如同磐石般堵在了巷口!
“耿叔!”謝昭目眥欲裂。
“走啊!”老耿頭也不回,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彆忘了你要做的事!”
下一刻,狂暴的攻擊降臨!老耿的身影瞬間被暗紅色的能量淹沒!隻有那根鐵釺折斷崩飛的聲音清晰傳來!
謝昭的心臟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但他甚至沒有時間悲傷!他咬著牙,含著血淚,拉著嚇傻的趙五和最後剩下的寥寥幾人,發瘋似的繼續向南衝!
不知道跑了多久,穿過了多少條染血的街巷,身後的追擊聲似乎稍微遠了一些。
他們衝出了一片濃煙,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讓所有人的心沉入了冰底。
這裡似乎是鄴城的邊緣區域,房屋更加稀疏,但破壞程度絲毫不減。而更重要的是——沒路了。
他們的前方,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天外隕石砸出的深坑!坑壁陡峭,深不見底,隻有冰冷的陰風從下方倒卷上來,帶著濃鬱的血腥和死寂的氣息。坑的對岸,在彌漫的血色霧氣中,隱約能看到一片枯死的樹林輪廓——城南!枯柳可能就在那裡!
但天塹阻隔,如何過去?
而他們的身後,強化詭物的咆哮聲再次逼近!它們追上來了!
絕境!
真正的絕境!
謝昭喘著粗氣,目光飛快地掃視著深坑邊緣。沒有橋,沒有路,甚至連一根足夠長的藤蔓都沒有!
難道要死在這裡?功虧一簣?
不!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深坑邊緣一處不起眼的地方——那裡,似乎立著一塊半埋入土中的石碑?石碑大部分已經風化破損,但頂端似乎雕刻著什麼圖案,而且…散發著微弱的、與“地脈”相似的波動?
他衝過去,不顧一切地用手扒開泥土和碎石。
石碑顯露出來,上麵刻著的並非文字,而是一幅簡陋的地圖!一幅刻畫著鄴城地底水道脈絡的古老示意圖!其中一條細線,正好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延伸向對岸!而地圖旁邊,還刻著幾個幾乎磨滅的古篆——
“憑血引之,哀兵可渡”
憑血引之?哀兵可渡?
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謝昭愣神的刹那,追兵已至!
最後剩下的三名幸存者,包括那個之前說出“地龍”的瘦弱漢子,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撲上來的強化詭物撕成了碎片!
隻剩下謝昭、趙五,以及另外一個斷了一條胳膊、渾身是血的漢子!
三隻強化詭物,眼中燃燒著傑克遜賦予的狂暴孽火,一步步逼近,封死了所有退路。
完了…
趙五癱軟在地,褲襠濕了一片,眼中隻剩下絕望。
謝昭握緊了手中缺口累累的環首刀,又摸了摸懷中那七片門楣殘片。
真的要結束了嗎?
就在這最後關頭,他的目光再次掠過那塊石碑,掠過“憑血引之,哀兵可渡”八個字!
一個瘋狂而悲壯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血引…哀兵…
他猛地看向那個斷臂的、渾身是血的漢子,又看向嚇癱的趙五,最後看向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
他明白了!
這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橋梁!
這是一條需要犧牲和悲意才能開啟的規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