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鬆開咬住劍刃的嘴,抬起頭,迎向那自侯景投影坍縮中心迸發而出的、純粹的歸墟之力。他沒有發出聲音,但他全部的意誌,他與體內那三股相互衝突、相互牽製的規則力量達成的、岌岌可危的平衡,化作了一道無形無質、卻蘊含著極致“悖論”與“反抗”精神的波動,如同最後的、微弱的星火,義無反顧地撞向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方,是規則核心暴怒下的終極抹殺,是秩序崩壞後純粹的“無”。
另一方,是螻蟻傾儘所有、容納混亂、於毀滅中強求一線生機的“有”。
這是一場力量上完全不對等的碰撞。
但規則的層麵,有時並非純粹力量的比拚。
當謝昭那凝聚了自身意誌與體內混亂規則的“星火”,觸及到那歸墟之力的瞬間——
預料中的、瞬間的湮滅並未發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仿佛宇宙初開般的滯澀與凝滯。
那歸墟之力,那試圖將一切存在都拉回“無”的絕對力量,在接觸到謝昭體內那由妖異斷劍、傑克遜血光、自身意誌三者構成的、極不穩定的平衡體時,竟然……產生了一瞬間的“識彆混亂”!
它要抹殺的是什麼?是那個樂師?是那柄斷劍?是那道血光?還是那堅韌的意誌?亦或是這整個混亂的、不應該存在的“平衡”本身?
這股歸墟之力源於侯景的規則,其本質是“貪婪的饑餓”與“絕對的剝奪”。它習慣於吞噬清晰明確的“存在”。但此刻謝昭所呈現的,是一個內部充滿矛盾與衝突的、動態的混沌係統。就像一個包含了正負粒子的奇異結構,讓那習慣於吞噬“正物質”的黑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下口!
就是這億萬分之一刹那的凝滯與識彆混亂,給了那微弱的“星火”唯一的機會!
謝昭那混合了悖論與反抗的意誌波動,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並非去硬撼那龐大的歸墟之力,而是順著其因識彆混亂而產生的那一絲微不足道的、結構上的“漣漪”,猛地鑽了進去!然後,將其自身所代表的那種“混亂的平衡”、“絕望中的堅守”的信息特質,如同病毒般,狠狠地注入了歸墟之力的流轉核心!
“嗡————————!!!”
無法形容的巨響再次於規則層麵炸開!
但這一次,並非毀滅性的爆炸。
那龐大的、漆黑的歸墟之力,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漆黑湖麵,劇烈地蕩漾、扭曲起來!其內部穩定流轉的、代表“剝奪”與“虛無”的規則結構,被強行摻入了“矛盾”、“衝突”與“掙紮”的雜質!
它不再純粹!
而一個不再純粹的“歸墟”,還能稱之為“歸墟”嗎?
“哢嚓——!”
仿佛有什麼更加本質的東西碎裂了。
不是物理空間,也不是規則結構,而是……維係著眼前這片“餓殍宴”場景的、最深層的幻象核心!
高踞上位的侯景投影,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著震怒與一絲……驚愕的咆哮!他周身的黑洞瘋狂閃爍,明滅不定,試圖重新穩定那失控的歸墟之力,但為時已晚!
以謝昭所在的位置為中心,一股無形的、蘊含著“破妄”真意的波動,混合著那被汙染的歸墟之力,如同水銀瀉地般,瞬間席卷了整個大殿!
下一刻,在所有幸存者樂師、舞姬、侍衛、士族)以及【世界頻道】無數觀眾驚駭欲絕的注視下,眼前那奢靡華麗、雖然破敗卻依舊維持著宮殿形態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畫般,開始層層剝落、消散!
精美的雕梁畫棟,化作焦黑扭曲的殘骸!
鋪地的金磚玉砌,露出皸裂汙穢的泥土和暗沉的血痂!
空氣中那濃鬱的香料與肉糜異香,被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了屍體腐敗、瘟疫橫行、以及最原始血腥的惡臭所取代!
那些華美的燈盞燭火,熄滅後露出鑲嵌在牆壁、柱子上,散發著慘綠色、幽藍色磷光的……不知名骨骸!
而最重要的是“人”的變化!
那些原本衣著光鮮、隻是眼神麻木或狂熱的叛軍將領、依附士族、乃至部分侍衛,他們的形象也開始扭曲、變形!華服如同燃燒的紙片般剝落,露出的並非人體,而是千奇百怪的、由饑餓、貪婪、暴虐等負麵規則凝聚而成的餓鬼形態!
有的形如膨脹的肉球,布滿吸盤般的口器;
有的瘦骨嶙峋,卻長著螳螂般的刀臂和複眼;
有的則乾脆是一團蠕動的、散發著疫病氣息的黑影!
它們嘶吼著,咆哮著,不再維持人類的偽裝,眼中隻剩下最原始的、對一切生命和秩序的吞噬欲望!
就連高踞上位的侯景投影,那威嚴恐怖的形象也開始波動,隱約顯露出其下更加本質的形態——一個巨大無比的、不斷旋轉的、由無數哀嚎扭曲麵孔構成的饑餓漩渦!那雙重瞳般的黑洞,正是這漩渦的核心!
而那癡肥的“皇帝”投影,則乾脆化作了一灘不斷蠕動、流淌著膿液的、巨大的脂肪與汙穢的聚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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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鬼顯形!
這才是台城被侯景規則侵蝕後,最真實、最殘酷的樣貌!之前的奢靡宴會,不過是覆蓋在這無儘饑餓與腐爛之上的、一層自欺欺人的規則幻象!
謝昭那“分食”妖異斷劍、強行容納規則衝突、最終以自身為引汙染歸墟之力的瘋狂舉動,竟陰差陽錯地,或者說,以其蘊含的“打破舊秩序”的象征意義,撕碎了這層最後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