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裡硝煙漸漸散去,耳朵裡嗡嗡響。陳玄墨背靠著炸裂的牆,喘氣都帶著血腥味。左胳膊像被烙鐵燙著,虎口七個黑點突突直跳,掌心嵌著的銅錢碎片更是燙得皮肉滋滋響,冰火兩重天的折磨讓他眼前發黑。
煙塵嗆人,地上全是碎燈渣和淌開的青藍色燈油,混著血汙和符灰,滋滋冒煙,甜膩的屍臭味直衝腦門。
牆上的大窟窿裡,趙金福搖搖晃晃站直了。他兩條胳膊皮肉翻卷,焦黑見骨,人卻像不知道疼,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窟窿裡藏著的東西——一個破油布包著的舊書,封麵上幾個模糊的血色篆字:
移花...木...譜
“是我的!終於…”趙金福嗓子啞得像破鑼,伸出那隻還算完好的手,不管不顧地抓向那書。他脖子底下,七個烏黑的北鬥印記像活蟲子一樣扭動,冒著邪乎的紅光。
就在他指尖要碰到油布包的刹那——
“嗚——嗷——!!!”
診所角落裡猛地爆發出非人的尖嚎!聲音紮進人腦子裡,比之前女屍吼叫還瘮人!是那兩片被陳玄墨用破布壓著的裹屍布!布上那些斷掉的金線咒文,尤其是“度一切苦厄”那幾個被改過的字,猛地爆出刺眼的血光!
濃得化不開的黑氣從破布裡噴出來,裹著無數張痛苦扭曲的鬼臉——被借壽人的絕望、屍傀的凶戾、燈陣的陰氣,還有趙金福自己那股瘋狂的貪念,全被這破布吸了過去!
“糟!怨氣反噬!”林九叔臉都白了,抓起黃銅煙鬥猛吹一口。灰白的煙流撞進翻滾的黑氣裡,隻“嗤”了幾聲就沒了影,黑氣反而翻騰得更凶了!
“吼——!!!”
一聲震得人魂飛魄散的咆哮!那兩片破布裹著血光黑氣,瞬間脹大、扭結,眨眼就變成了一條水桶粗、好幾丈長的血紅色大蛟!這東西沒骨頭,渾身是哀嚎的鬼臉和粘稠的血汙凝成的。腦袋像個沒角的龍頭,一雙眼睛燒著地獄火,死死盯住地上快散架的陳玄墨——他身上的七殺煞氣,是這邪物最想吃的東西!布上那些斷掉的金線在它身上亂竄,像活的鱗片,額頭上“度一切苦厄”那幾個血字燒得通紅。
血蛟尾巴一甩,診所那破屋頂再也扛不住了。
“轟隆——!!!”
整個芳村好像都晃了一下!房梁斷了,瓦片磚頭像下雨一樣砸下來!屋頂給撞出個巨大的窟窿,外麵黑沉沉的雨夜和冰冷的雨水一股腦灌了進來!
血蛟頂著暴雨衝天而起,在烏黑的雲層裡翻滾咆哮,攪得風雨亂卷。那雙地獄眼穿透雨幕,死死鎖住陳玄墨。冰冷的雨水澆在陳玄墨頭上臉上,讓他一個激靈。他費力地抬起眼皮,透過破洞看見那怪物在雨裡越脹越大,腦袋兩邊甚至開始鼓起兩個由怨氣凝成的角疙瘩!它要化龍!
“墨哥!房頂塌了!跑啊!”胖子的破鑼嗓子在磚頭瓦塊亂掉的聲音裡格外刺耳。他剛從一堆碎藥罐子裡爬出來,渾身藥渣汙泥,光著一隻腳,另一隻腳踩在碎瓷片上,疼得臉都歪了。
陳玄墨渾身發冷,血蛟的殺意像繩子捆住了他。跑?往哪兒跑?這玩意是衝著他命格來的!左胳膊的劇痛和掌心的滾燙快把他撕碎了。就在這時——
“哢嚓——!!!”
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天幕,炸雷震得地皮發麻!更大的暴雨像天河決堤,兜頭澆下!
冰冷的雨水衝在陳玄墨血肉模糊的左手上。怪事發生了!掌心那幾片燙死人的銅錢碎片,被雨水一澆,熱度居然降了點,碎片邊緣的古怪小字反而亮起一層薄薄的青綠色微光!更奇的是,他模模糊糊感覺到,這漫天雨水,好像把他和天上那條發狂的血蛟連起來了!
一個瘋狂的念頭像閃電劈進他腦子:雙錢碎片引出的錦衣衛殘魂能斬布,那這碎片裡剩下的力量,借著雨水,能不能…破了這要化龍的怨氣怪物?用水當引子,用煞氣對付煞氣?!
“富貴!錢!最後那半片!”陳玄墨用儘力氣嘶喊,嗓子啞得幾乎沒聲。
胖子正抱著流血的光腳丫子嚎,一聽“錢”字,求生本能壓過一切。他像被針紮了似的跳起來,手在濕透油膩的衣襟裡亂掏,終於摸到那半片冰涼粗糙、沾著他血口水的銅錢殘片!命根子!
“接著!老子棺材本啊!”胖子帶著哭腔嚎叫,用吃奶的勁把那半片銅錢朝陳玄墨甩過去!殘片打著旋兒飛進雨幕。
陳玄墨眼珠子死死盯住那點微光!就在殘片飛到麵前的刹那,他嵌著碎片的左手猛地往上一抬,狠狠一抓!
“噗!”
冰冷的殘片狠狠撞進他早已爛糟糟的掌心,和裡麵滾燙的碎片擠在一起!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過去。但就在兩片碎銅錢碰到一起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決絕的共鳴在他腦子裡炸開!比之前哪次都弱,卻透著一股子拚命的味道!陳玄墨掌心所有的銅錢碎片猛地爆發出最後的青綠光芒!光聚成一道細細的光柱,沒射向天上的血蛟,反而像被雨水牽著,猛地拐彎,射向屋頂破洞裡崩飛出來的一塊門板大的、卷了邊的鏽鐵皮!那鐵皮被血蛟帶起的氣流卷在半空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