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氣窗躍下的瞬間,懷裡的遺物突然集體發燙。翡翠扳指、槐木板、青銅羅盤在工裝褲裡拚成個等邊三角形,在他後背烙出個血紅的字。陳玄墨的白發絞住路過的人力三輪車,車夫嚇得猛蹬踏板,車鬥裡裝滿1997年的香港回歸紀念t恤。
轉過西關角碼頭時,機械義眼突然掃描到異常——九百張通緝令貼滿告示欄,每張都是他不同年齡段的照片。翡翠扳指吸住最近的通緝令,背麵赫然是林九叔的親筆批注:七殺現世,格殺勿論。
鹹腥江風卷著柴油味撲麵而來。陳玄墨把遺物埋進榕樹洞的瞬間,樹根突然暴長纏住他腳踝。翡翠扳指在樹皮上燒出個狗洞,他蜷身鑽進去的刹那,聽見樹洞裡傳出胖子熟悉的聲音:墨哥,叉燒飯我請...
……
江風裹著潮濕的腥氣灌進船艙,陳玄墨蹲在煤油爐前攪動鐵鍋,米香混著魚片的鮮甜在狹小空間裡彌漫。胖子癱在角落啃魷魚乾,工裝褲上沾著暗紅的血跡,嘴裡含糊不清:墨哥,你這粥裡能不能加點瑤柱?咱們可是要乾大事的人......
閉嘴。陳玄墨舀起一勺滾燙的粥湯,忽然發現湯麵浮出細密的漩渦。白發無風自動,他猛地抄起銅煙鬥戳進鍋裡——當啷一聲,鐵勺被什麼東西撞得脫手飛出。
胖子嚇得魷魚乾掉進褲襠:要死要死!煮個粥都能鬨鬼?
濃稠的粥湯突然炸開,一條巴掌大的銀魚躍出水麵,魚頭竟是人臉模樣。陳玄墨的後頸胎記驟然發燙,羅盤在工裝褲口袋裡瘋狂震動。那人麵魚張開嘴,發出老式磁帶卡頓般的沙啞聲音:勿...信...林......
二字還未出口,胖子已經抄起塑料飯盒扣住魚身:加餐加餐!這野生魚可比冰鮮貨強多了!說著就要往嘴裡塞。
等等!陳玄墨的白發纏住他手腕,這玩意在說......
說你個頭!胖子靈活地扭身避開,啊嗚一口連魚帶粥吞下肚,咕咚一聲咽得乾乾淨淨,封建迷信要不得,蛋白質才是硬道理!
船艙突然劇烈晃動,陳玄墨扶住艙壁,指縫間滲出冷汗。懷裡的青銅羅盤燙得驚人,他分明看見胖子吞咽時,喉結處鼓起個人臉形狀的凸起。
嗝——胖子突然瞪圓眼睛,雙手掐住自己脖子。工裝服下有什麼東西在皮膚下遊走,從胃部直竄咽喉。他張嘴噴出一根沾著粘液的魚刺,不偏不倚紮在艙門貼著的黃符上。
滋滋聲中,符紙騰起青煙,顯出一行血字:【1997.7.1斷龍】
我靠這魚成精了!胖子蹦起來瘋狂捶打肚皮,墨哥快想轍!它在我腸子裡跳霹靂舞!
陳玄墨抄起裹屍布就要往他嘴裡塞,船頭突然傳來林九叔的咳嗽聲。老人佝僂著背掀開艙簾,煙鬥在黑暗裡明滅:明日就要進陰陽墟,你還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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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戛然而止。林九叔的瞳孔在瞥見黃符血字時驟然收縮,陳玄墨敏銳地捕捉到他握煙鬥的手抖了一下。這個細微的顫動,和三天前在白虎山密室發現日軍實驗記錄時如出一轍。
九叔,這魚說......陳玄墨故意拖長語調。
說什麼渾話!林九叔突然厲聲打斷,煙灰簌簌落進粥鍋,陰墟之門最忌猜疑,你若信這些邪祟挑撥......
不信不信!胖子突然捂著肚子躥起來,撞翻了煤油爐。藍紫色的火焰舔舐著艙板,映出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廁所!老子要......
話音未落,整艘骨舟猛地傾斜。陳玄墨的白發卷住桅杆,眼看著胖子像顆肉彈般滾向船尾。人麵魚的尖笑從胖子腹腔傳來,混著江濤聲格外刺耳:林九叔......騙......
轟!
胖子撞開艙門的瞬間,陳玄墨的羅盤指針瘋轉。月光下,他清晰看見九叔的右手背青筋暴起——那是施展撼龍經禁招前的征兆。
嘔——
一團黏糊糊的東西砸在甲板上。人麵魚裹著胃液蹦躂,魚鱗已褪成慘白。胖子癱坐在穢物堆裡罵罵咧咧:敢在胖爺肚子裡開派對?老子用二十年陳釀的胃酸......
陳玄墨的白發如銀蛇出洞,卻在觸及魚身的刹那被林九叔的煙鬥攔住。老人抬腳碾碎魚頭,黏液中赫然露出半枚澳門賭場籌碼。
陰墟裡多得是這種惑心之物。林九叔用鞋底將籌碼磨進甲板縫隙,明日寅時啟程,你們......
江麵忽然傳來汽笛長鳴。陳玄墨轉頭望去,濃霧中隱約有巨輪輪廓,船首像是個懷抱羅盤的女子。等他再回頭時,甲板上隻剩一道蜿蜒的水痕——那是籌碼被碾碎時滲出的黑血,正緩緩拚出二字。
江風突然靜默,陳玄墨掌心的血珠懸在羅盤上方三寸,映得青銅紋路泛起妖異的紅光。胖子癱在桅杆下喘粗氣,工裝服裂開的縫隙裡,隱約可見皮膚下遊走的青黑色紋路。
墨哥你悠著點!胖子扯開衣襟,肚皮上凸起的白虎輪廓正在咆哮,這玩意兒比紋身店老板手還欠!
陳玄墨的白發驟然繃直。血珠墜落的刹那,整條骨舟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江水突然沸騰,四道水柱衝天而起,青龍白虎的虛影撕開夜幕,朱雀的尾羽點燃了半邊江天。
按住他!林九叔的煙鬥磕在船舷,火星濺在胖子後頸。原本遊走的白虎紋路突然暴起,化作實體咬向陳玄墨手腕。
當啷!
羅盤脫手飛旋,三根青銅指針在空中拚成三角陣。陳玄墨踉蹌後退,後腰撞上冰冷的船舷。他清晰看見林九叔的瞳孔裡閃過一抹暗金——和三天前碾碎人麵魚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胖子閉眼!陳玄墨撕開染血的外套,胎記在月光下灼燒成赤金色。四象虛影突然調轉方向,玄武的蛇尾纏住胖子腳踝,將他整個人拽向沸騰的江心。
要死要死!老子又不是美人魚!胖子胡亂揮舞雙臂,工裝褲口袋裡突然蹦出半包魷魚絲。朱雀虛影俯衝而下,利爪在觸及零食包裝時突然軟化,化作流火滲入他左臂。
陳玄墨的瞳孔猛地收縮。胖子胳膊上的燒傷疤痕正在重組,漸漸凝成展翅朱雀的紋身。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白虎山密室,那些日軍實驗記錄裡的四象容器示意圖。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林九叔的暴喝炸響耳畔。陳玄墨轉頭望去,老人佝僂的背影像拉滿的弓弦,煙鬥裡噴出的不是青煙,而是粘稠的黑霧。
羅盤突然發出龍吟。三根指針化作流光刺入陳玄墨的胎記,劇痛讓他單膝跪地。江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二十米外的鬼船甲板上,降頭師扯開猩紅鬥篷,露出鑲嵌在胸口的青銅羅盤。
你以為認主就能改命?降頭師的笑聲裹著電音般的雜訊,1997年7月1日零時,香港地脈斷裂的瞬間......
陳玄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胎記滾燙如烙鐵,他看見無數畫麵在腦內閃回:林九叔在產房將羅盤碎片按進嬰兒後背,日軍實驗室裡穿白大褂的身影舉起注射器,香港彙豐大廈的玻璃幕牆映出血色天空。
墨哥當心!胖子的嚎叫撕開裂帛般的江風。青龍虛影正纏著鬼船的桅杆啃噬,突然調頭撲向骨舟。陳玄墨的白發絞住船舵猛轉,船身擦著龍鱗堪堪避過,木屑雨點般砸在背上。
降頭師的笑聲突然卡頓。陳玄墨抬頭望去,胖子不知何時爬上了桅杆頂,朱雀紋身在他後背熊熊燃燒。工裝褲被氣流撕成布條,露出大腿上新浮現的玄武紋——正與江心漩渦共鳴。
接著!胖子甩出個油紙包。陳玄墨的白發卷住物體時愣住——是那包沒吃完的魷魚絲。
降頭師的咒罵被爆炸聲淹沒。當魷魚絲觸及羅盤瞬間,四象虛影突然實體化。白虎咬住鬼船錨鏈,朱雀的火焰點燃帆布,青龍纏住降頭師的機械義肢,玄武的蛇尾拍碎了船舷。
不可能!降頭師胸口的羅盤開始龜裂,四象容器明明被我們......
陳玄墨的胎記突然冷卻。他低頭看見羅盤核心的凹槽裡,三根指針正以北鬥七星的軌跡旋轉。江麵下浮起無數熒光,仔細看去竟是曆代七殺命格者的骸骨,托著骨舟衝向鬼船。
現在!林九叔的煙鬥戳在他後心。陳玄墨悶哼一聲,嘔出的血霧噴在羅盤上。四象紋身同時發出嗡鳴,胖子的四肢被光紋勒出血痕,卻仍在桅杆上咧嘴大笑:爽!比大保健還帶勁!
鬼船在四象撕扯下解體,降頭師墜江前拋來半枚籌碼。陳玄墨的白發剛要卷住,林九叔的煙鬥突然橫插進來。銅製煙嘴精準點中籌碼中心的蓮花標記,澳門賭場的霓虹幻影在江麵一閃而逝。
當啷。
真正的籌碼落入陳玄墨掌心,背麵刻著極小的人名——是他母親失蹤前用過的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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