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涼颼颼地刮過空蕩的街麵,卷起幾張廢紙,打著旋兒飄遠。陳玄墨和胖子幾乎是一路小跑,專挑最黑最窄的巷子鑽,耳朵豎得老高,生怕後麵跟來什麼要命的東西。
胖子的喘氣聲跟拉風箱似的,呼哧呼哧,在這靜夜裡格外響。“墨……墨哥……”他上氣不接下氣,一邊跑一邊還得捂著砰砰亂跳的胸口,“慢……慢點兒……我真……真跑不動了……肺……肺要炸了……”
陳玄墨也喘著粗氣,但腳步沒停,反而伸手拽了他一把:“再堅持一下,快到地方了。這附近可能還不安全。”
他心裡的那根弦繃得緊緊的。阮師兄剛才那眼神,冰冷得不像活人,還有那句“處理掉”,根本不是嚇唬人。那啞婆的警告更是讓人後怕,要不是她,他倆現在估計已經成了那條暗巷裡的冤死鬼了。
那紙團……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那個被啞婆匆匆塞過來的、皺巴巴的紙團,像塊烙鐵一樣燙手。
好不容易七拐八繞地回到了臨時落腳的那間小屋附近,陳玄墨沒立刻進去,而是拉著胖子躲在一處斷牆後麵,仔細觀察了好幾分鐘。屋裡黑燈瞎火,周圍寂靜無聲,隻有幾隻野貓在垃圾堆裡扒拉東西的細微響動。
確認沒人埋伏,陳玄墨才鬆了口氣,示意胖子跟上。兩人輕手輕腳地摸到門前,快速開門閃身進去,又立刻把門閂死死插上。
“我的親娘哎……”胖子一進門就徹底癱軟在地,背靠著門板,渾身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嚇……嚇死胖爺了……那大哥……真他娘的是個狠角色……還有那老太太……眼神咋那麼嚇人……”
陳玄墨沒說話,他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再次警惕地望向外麵的街道。夜色沉沉,一切如常,但他心裡那股不安卻越來越濃。阮師兄出現在那裡,絕不是偶然。那條巷子,那間邪門的屋子,還有那個詭異的啞婆……這一切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謀味道。
他走到桌邊,劃亮一根火柴,點燃了那盞小小的煤油燈。昏黃的光暈灑開,勉強驅散了屋裡的黑暗,也照亮了胖子那張驚魂未定的胖臉。
“墨哥,你說……”胖子咽了口唾沫,聲音還有點發顫,“那老太太……到底是啥路數?她為啥要幫咱們?還有她給的那紙條……畫的啥啊?”
陳玄墨從口袋裡掏出那個紙團。紙張粗糙,邊緣都磨毛了,握在手裡還能感覺到一點老人手上的餘溫似的。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其展開。
動作很慢,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紙張完全攤開在桌麵上,煤油燈的光線不算亮,但足夠看清上麵的內容。
一個用暗紅色東西像是乾涸的血,又或是朱砂)畫出來的八卦圖。線條畫得有些潦草,甚至歪歪扭扭,八個卦位倒是清晰可辨。
胖子的腦袋也湊了過來,胖臉上滿是好奇和緊張。他瞪著那圖看了半天,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這啥意思?”他伸出胖手指,指了指那個被特彆標注的地方——代表“離”卦的那個方位,被人用同樣的暗紅色,狠狠地戳了一個點。那一下力道極大,幾乎把薄薄的紙張都戳破了,顏色也格外深重,透著一種不祥的、血淋淋的感覺。
“離卦……”陳玄墨低聲自語,目光死死盯住那個被戳破的點,心臟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離卦?離是啥意思?”胖子一臉茫然,努力回想小時候聽來的零星半點知識,“是不是……離開的意思?讓咱們趕緊跑路?”
陳玄墨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那個破損的點:“離在八卦裡,代表火,代表南方,也代表中女……就是中年女性。”
“火?南方?中年女人?”胖子更糊塗了,眨巴著小眼睛,“這都啥跟啥啊?又是火又是女人的……那老太太是不是想說,南邊有個賣火柴的中年大媽是壞人?”
陳玄墨沒理會胖子的胡扯,眉頭越皺越緊。啞婆冒著那麼大的風險,甚至可能暴露她自己,絕不會隻是為了給一個模糊的提示。這個標記,必然極其重要,甚至關乎生死。
離位,南方,火,中女……
這幾個詞在他腦子裡飛快地旋轉碰撞,試圖和眼前混亂的局勢聯係起來。
南方?古董店廢墟的方向,大體就在廣州城的北邊偏一點,如果以他們現在的位置來看……他下意識地在腦子裡勾勒著方位。血池密室……密室的正南方向是哪裡?
他猛地想起之前在地下密室的經曆。當時情況緊急,隻是粗略打量,但他隱約記得,血池正對著入口的那麵石壁,似乎就是南牆!那麵牆……好像特彆光滑,也沒什麼刻痕,當時隻覺得是天然石壁,沒多想……
難道啞婆指的是那個地方?密室的正南牆有問題?
火?是指那裡有火災危險?還是指某種屬火的力量?或者是……某種需要用到火的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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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女?這個就更費解了。中年女性?他們認識的中年女性寥寥無幾。王婆算一個,但她遠在胖子老家。涼茶鋪那個阮小姐?她年紀對不上,頂多算青年。啞婆自己?她倒是符合“中女”的年紀,但她是提示者,不像是指她自己。
或者……這不是指具體的人,而是指陣法中的一個位置?“離”位在陣法中往往代表某種能量彙聚或轉化的關鍵點。
阮小姐的話……他腦海裡再次閃過阮小姐那驚慌失措、梨花帶雨的臉。她提供的關於她師兄藏身地的信息,確實讓他們找到了地方,但也險些讓他們送命。雖然啞婆的警告讓他們僥幸逃脫,但這本身就顯得很蹊蹺。
阮師兄對他們從那條巷子出來毫不意外,甚至懶得追問妹妹的下落,那種譏諷和冷漠,完全不像是擔心妹妹背叛的樣子。倒像是……早就知道他們會去,甚至可能希望他們去?
如果阮小姐的信息本身就是個誘餌呢?故意引他們去那個據點,然後由阮師兄親自出手“處理”掉他們?那啞婆的警告,恰恰從側麵印證了那個地方的極度危險,也間接證明了阮小姐的話……至少關於她師兄藏身地的話,很可能是真的。
但目的呢?就是為了除掉他們?還是有更深的原因?比如,調虎離山?或者……試探?
陳玄墨感覺腦子裡像塞了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真話假話混在一起,虛虛實實,讓人難以分辨。
“墨哥?墨哥!”胖子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拉回來,“你發什麼呆啊?這紅點點到底啥意思嘛?看得我心裡毛毛的。”
胖子見陳玄墨臉色凝重,心裡更沒底了,他拿起那張紙,又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甚至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結果隻聞到一股灰塵和淡淡的黴味),最後一臉嚴肅地得出結論:
“嗯!我看懂了!”
陳玄墨看向他:“看懂什麼了?”
胖子指著那個紅點,一本正經地說:“這肯定是啞婆提醒我們,下次下館子吃火鍋的時候,千萬彆點太辣的鍋底!你看這紅點點,像不像辣油濺出來的?南方天氣熱,吃太辣容易上火!老人家就是關心我們!”
陳玄墨:“……”
他無語地看了胖子一眼,一把將紙奪回來。跟這貨討論八卦玄學,簡直是對牛彈琴。
但胖子這插科打諢,反而讓他混亂的思緒清晰了一點。
不管阮小姐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糾結她的動機,而是驗證啞婆這個警告的含義。這個警告來得太及時,太關鍵,幾乎救了他倆的命。相比之下,它的可信度似乎更高。
如果“離”位指的是密室正南方向的那麵石壁……那裡或許藏著破局的關鍵,或者是對方陰謀的核心一部分!阮黑、李金財他們搞出這麼大陣仗,絕對不止血池那麼簡單。
必須立刻回去查看!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野草一樣在心裡瘋長。
“胖子,”陳玄墨猛地站起身,眼神變得銳利,“我們得再下去一趟。”
“啊?”胖子正揉著自己發軟的小腿肚,一聽這話,臉立刻垮了下來,“還……還下去啊?墨哥,那鬼地方我真是去一次怕一次!下麵那血池子,那裹屍布,還有那差點把咱們活埋的破機關……我這小心臟真受不了啊!”
“必須去。”陳玄墨語氣堅決,拿起煤油燈,開始迅速檢查隨身的東西——符籙、墨鬥、朱砂線、那枚變得有些溫潤的玉印,還有新畫好的“破煞誅邪符”和裝有胖子至陽之血的小瓶。
“啞婆不會無緣無故給這個提示。密室正南方向的石壁可能有問題,我們必須趕在月圓之夜前弄清楚。”他一邊檢查一邊說,語速很快,“阮小姐的話不能全信,但啞婆的警告很可能是真的。如果那裡是關鍵,我們或許能找到克製他們的辦法,或者至少能多一張底牌。”
胖子看著陳玄墨忙碌的樣子,知道勸不住,隻好苦著臉爬起來:“行吧行吧……舍命陪君子……誰讓咱是兄弟呢……不過說好了,這次下去,情況一不對,立馬撤!絕對不能貪裝備!”
“嗯。”陳玄墨點點頭,將東西收好。他又看了一眼那張皺巴巴的八卦圖,那個刺目的紅點仿佛在無聲地催促。
時間不多了。阮師兄出現在西關,說明對方的活動越來越頻繁。月圓之夜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刀,隨時可能落下。
兩人稍微休整了一下,喝了點水,平複了一下呼吸。胖子又從床底下摸出半個冷饅頭,胡亂塞進嘴裡,嘟囔著:“死也得做個飽死鬼……”
再次出門,夜色比之前更濃了些。空氣裡帶著一股淩晨特有的清冷潮濕氣息。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隻有路燈在地上投下一個個昏黃的光圈。
他們避開大路,依舊沿著陰影快速穿行。有了之前的經曆,兩人更加警惕,每到一個拐角都先觀察再通過。
好在夜深人靜,一路無事。很快,那片燒成白地的古董店廢墟再次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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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廢墟看著就夠瘮人了,這大半夜的,更是陰森得嚇人。焦黑的木頭和碎磚瓦礫堆得像一座座小墳包,風吹過空洞的窗欞,發出嗚嗚的怪響,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哭泣。
胖子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往陳玄墨身邊靠了靠,手裡緊緊攥著那瓶黑狗血。“墨哥,我咋覺得……這地方比剛才那巷子還嚇人呢……”
陳玄墨沒說話,目光掃過整片廢墟,靈覺如同細密的網撒開。沒有異常的能量波動,隻有死寂和殘留的焦糊味。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率先踏著碎磚爛瓦,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記憶中被石板掩蓋的密道入口走去。
胖子趕緊跟上,嘴裡不停念叨著“阿彌陀佛,百無禁忌……”
找到那塊沉重的大石板,陳玄墨蹲下身,手指在側麵摸索著。之前他們出來時,他留意過開啟機關的位置。很快,他觸碰到一個略微凸起的石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