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裹著刺鼻的硫磺和焦糊味兒,還在破敗的印刷廠房裡慢吞吞地打著旋兒,不肯散開。陳玄墨背靠著冰冷的磚牆,緩緩滑坐到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葉生疼。剛才那場惡鬥,幾乎榨乾了他丹田裡最後一絲罡氣,這會兒腦袋裡空空蕩蕩,嗡嗡作響,像被抽乾了水的井。
胖子直接四仰八叉地癱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呼哧帶喘,活像條離了水的魚。“我……我的親娘哎……”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和灰,有氣無力地哼哼,“這……這幫人屬煙囪的吧?來也匆匆,去也衝衝,還……還留下這麼一股子怪味兒……”說著,還真扇了扇麵前的空氣,結果被殘留的煙塵嗆得連咳了好幾聲。
陳玄墨沒力氣接他的話茬。他的目光先掃過廠房中央。那口敞開的木箱裡,南越王絲縷玉衣靜靜地躺著,溫潤的光華已經收斂,隻剩下內斂的瑩瑩光澤,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自主護主和淨化惡念隻是一場夢。玉衣上方,那個被玉衣白光死死禁錮住的黑色光球,還在微微扭動,像一顆不甘心的、充滿惡意的心臟,但已無法掙脫。
還好,玉衣無恙。這國之重寶真要是在他手裡有個閃失,那罪過可就大了。
他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兩個人。阮氏哥哥躺在那兒,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像張紙,呼吸微弱但平穩,眉宇間那股被控製時的戾氣總算消失了,隻剩下昏迷後的脆弱。另一個是那個被惡念附體後又強行剝離的魁梧漢子,此刻也徹底沒了動靜,像攤爛泥,情況比阮氏哥哥還糟,氣息若有若無,能不能活下來都兩說。
麻煩遠沒結束。陳玄墨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這被禁錮的惡念怎麼處理?就是個燙手山芋。淨化?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做不到。帶走?風險太大,誰知道這玩意兒會不會半路出幺蛾子。還有逃走的那兩個,尤其是那個身手狠辣的女人,他們肯定會把消息帶回去。那個神秘的“觀星閣”,就像懸在頭頂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窗外,天色已經透出些許灰白,漫長而混亂的一夜總算要過去了。但陳玄墨心裡清楚,眼前的平靜隻是暫時的,更大的風浪恐怕還在後頭。
“墨哥,”胖子喘勻了點氣,掙紮著坐起來,“咱……咱現在咋整?這倆……還有那黑蛋蛋……”他指了指昏迷的兩人和那個黑色光球。
陳玄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處理現場,不能留在這裡等著對方殺個回馬槍或者被巡邏的人發現。
“先把人弄到一邊,檢查一下他們身上有沒有線索。”陳玄墨撐著牆站起來,腿還有點發軟,“胖子,你看看那邊那個包是不是那幫人落下的。”
胖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牆角扔著一個黑色的帆布背包,估計是剛才混亂中對方倉皇撤離時落下的。他屁顛屁顛跑過去,把包拎了過來,入手還挺沉。
“有貨!”胖子眼睛一亮,趕緊把包裡的東西嘩啦一下全倒在地上。
東西挺雜:一些零錢、半包壓癟的香煙、一個空水壺、幾根用途不明的金屬棒……沒什麼特彆有價值的。胖子有點失望,用腳撥拉著那堆雜物。
“咦?這是啥?”他彎腰從一堆雜物底下撿起一張紙。那紙明顯被燒過,邊緣焦黑卷曲,隻剩下一半左右,而且被揉得皺巴巴的。
陳玄墨接過來,小心地展開。殘存的紙麵上,用清晰的線條繪製著一幅建築物的剖麵結構圖,雖然殘缺,但陳玄墨一眼就認出來——是六榕寺的花塔!圖紙繪製得相當專業,塔身、樓層甚至內部的支撐結構都清晰可見。
他的目光立刻被圖上一個用紅筆重點圈出的位置吸引。那是在塔基部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旁邊用蠅頭小楷標注著一個字:“樞”。
“樞?”胖子湊過來看,撓著頭,“這啥意思?樞紐?機關?”
陳玄墨眉頭緊鎖,心臟卻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起來。他猛地想起之前玉衣傳遞給他的那段模糊影像——一位古代方士從玉衣胸口取下幾片玉片,埋入一座塔基之下。當時影像模糊,塔的樣式看不太清,但那種感覺……現在結合這張殘圖,指向性再明確不過!
玉衣缺失的那三片玉片,竟然就埋在六榕寺花塔的塔基之下!就在那個標注著“樞”的位置!
為什麼是“樞”?樞,有樞紐、關鍵、核心之意。在風水陣法中,往往指代陣眼或者能量彙聚流轉的關鍵節點。將玉衣的關鍵部件埋在塔基“樞”位,這絕非隨意之舉,很可能是一種極其古老而強大的封印或者滋養陣法!
怪不得玉衣靈性雖存,卻總感覺有所缺憾,無法發揮出全部力量。原來是因為關鍵部件缺失,靈性不全!
對方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玉衣,甚至可能早就知道玉片藏在塔基。他們盜走玉衣,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要取出這些玉片,要麼是為了徹底掌控玉衣,要麼是有其他更險惡的用途!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必須儘快把玉片取回來!讓玉衣完整歸趙!否則,玉衣靈性長期不全,不僅威力大打折扣,說不定還會生出什麼不可預料的變故。
“墨哥,你臉色咋這麼難看?”胖子見陳玄墨盯著圖紙半天不說話,表情凝重得嚇人,忍不住問道。
陳玄墨把圖紙遞給他,沉聲道:“玉衣缺的那幾片玉,可能就在六榕寺塔底下。”
“啊?”胖子接過圖紙,瞪大眼睛看了看,又看看旁邊的玉衣,恍然大悟,“我靠!原來藏那兒了!怪不得這玉衣大爺總覺得缺點啥……那還等啥?咱們趕緊去挖出來啊!”
“不急在這一時。”陳玄墨搖搖頭,“天快亮了,我們得先把眼前這爛攤子收拾了。而且六榕寺是名刹,白天香客眾多,不可能讓我們隨便去挖塔基。”
他走到玉衣旁,看著那個被禁錮的黑色光球。光球表麵白光流轉,內部的惡念似乎安靜了一些,但那股陰冷邪異的氣息依舊讓人不舒服。
“這玩意兒怎麼辦?”胖子也湊過來,有點發怵地看著光球。
陳玄墨沉吟片刻。這東西不能留在這裡,也不能隨便處理。他嘗試著用意念溝通玉衣,傳遞出一個詢問的念頭。
玉衣微微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一段極其微弱的意念反饋回來——暫時……封印……帶走……
看來玉衣有能力暫時封印這惡念。陳玄墨心念一動,取出那個變得溫順古樸的青銅羅盤。他引導著玉衣的力量,隻見玉衣上分出一縷柔和的白光,纏繞住黑色光球,緩緩將其拉向羅盤。
當光球接觸到羅盤背麵的瞬間,羅盤上那些山水星辰的紋路微微一亮,光球就像被吸進去一樣,迅速縮小,最終消失在羅盤背麵一個原本不起眼的微小凹槽內。凹槽周圍,自動浮現出一圈極其細密複雜的金色符文,將惡念徹底封存在內。
羅盤輕輕一震,恢複了原狀,隻是拿在手裡,似乎比之前更沉了一點點。
“嘿!這羅盤還能當收納盒用?”胖子看得嘖嘖稱奇。
解決了惡念的問題,陳玄墨又看向昏迷的兩人。阮氏哥哥還好說,畢竟是受害者。另一個魁梧漢子身份不明,傷勢沉重,不能隨便丟下。
他蹲下身,在兩人身上仔細搜查了一遍。阮氏哥哥身上除了一些零碎,沒什麼特彆。在那個魁梧漢子身上,卻找到了一塊硬邦邦的金屬腰牌。腰牌材質特殊,非鐵非銅,入手冰涼,上麵刻著複雜的齒輪咬合圖案,還有一些散落的星點,與之前追逐戰中掉落的那個金屬牌圖案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看來這幫人組織挺嚴密啊。”胖子拿著腰牌翻來覆去地看,“連個身份證都不帶。”
陳玄墨把腰牌收好。他想了想,對胖子說:“我們不能把他們留在這兒。阮氏哥哥得帶走,看看能不能問出點關於‘觀星閣’的消息。另一個……找個地方安置,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但不能讓他落在對方手裡。”
“明白!”胖子點點頭,“那這地方……”
“清理一下,不能留下明顯痕跡。玉衣得帶走,目標太大,得換個更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兩人說乾就乾。胖子負責把昏迷的魁梧漢子背到印刷廠後麵一個堆滿破爛的雜物間裡,找了個相對隱蔽的角落放下,又給他喂了點水。至於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他自己了。
陳玄墨則小心地將玉衣重新放回木箱,蓋好箱蓋。雖然鎖被那女人動了手腳,暫時打不開了,但好在箱子本身還算結實。他又和胖子一起,把打鬥的痕跡儘量掩蓋,特彆是那些散落的血跡和符籙灰燼。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大亮,陽光從破舊的窗欞照射進來,驅散了廠房的陰森,也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灰塵。
陳玄墨背起裝有玉衣的木箱,胖子則攙扶起依舊昏迷但氣息平穩了不少的阮氏哥哥。
“走,先回之前的倉庫。”陳玄墨看了一眼這個充滿混亂和危機的一夜的戰場,率先向門外走去。
胖子攙著阮氏哥哥,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上,嘴裡還在嘀咕:“這一晚上折騰的……比跑馬拉鬆還累……回去得好好補一覺……”
兩人借著清晨的薄霧和早起人少的時機,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迷宮般的小巷裡,向著那個臨時落腳點的廢棄倉庫撤離。
身後,廢棄印刷廠漸漸被拋在遠處,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奪寶惡鬥從未發生過。但陳玄墨知道,一切都隻是開始。六榕寺塔下的玉片,“觀星閣”的謎團,還有那神秘的齒輪星象圖案背後可能隱藏的更大陰謀,都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正緩緩向他們籠罩過來。
當務之急,是安頓好玉衣和阮氏哥哥,然後,必須去一趟六榕寺了。那塔基之下埋藏的秘密,或許就是解開下一個謎團的關鍵鑰匙。他摸了摸懷裡那張殘破的圖紙,那個紅色的“樞”字,仿佛帶著某種灼熱的溫度,提醒著他時間的緊迫。
回到廢棄倉庫時,天已徹底放亮,薄霧散儘,陽光明晃晃地刺眼。兩人都是強弩之末,尤其是陳玄墨,臉色白得嚇人,腳步虛浮,全靠一股意誌力撐著。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倉庫裡還是老樣子,黴味和灰塵氣撲麵而來,卻莫名讓人感到一絲安心。胖子把依舊昏迷的阮氏哥哥小心放在角落那堆還算乾淨的破麻袋上,探了探鼻息,還算平穩。
“墨哥,這小子命挺硬,這麼折騰都沒事。”胖子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全身骨頭都像散了架。
陳玄墨沒說話,先把背上那個沉重無比的木箱輕輕放下,檢查了一下箱蓋和鎖。鎖被那女人用邪術加固過,暫時是打不開了,好在箱子本身還算結實,玉衣應該無恙。他靠著木箱滑坐下來,閉目調息,試圖恢複一點消耗殆儘的罡氣。丹田處空蕩蕩的,像被掏空了的米缸,一陣陣發虛。
“接下來咋辦?”胖子拿出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又遞給陳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