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蒙蒙亮，李浩軒就已站在了那間燈火通明的實驗室窗外。
一夜未眠，酒精的餘味早已被心中的萬丈豪情和如山的壓力衝刷得一乾二淨。他沒有去打擾裡麵正在給年輕人“開小灶”的錢伯融，隻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走向廠區。
經銷商們湊出的二十三萬，是信任，是雪中送炭，但距離五十萬的目標，還差著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
“二牛哥，召集所有工人，開個會！”李浩軒的聲音在清晨的廠區裡顯得格外清晰。
很快，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聚集在了空地上。他們看著廠長，臉上帶著好奇和一絲不安。廠裡要花幾十萬建實驗室的事，早已傳遍了。
李浩軒站在一個堆高的原料垛上，目光掃過每一張淳樸而熟悉的臉。
“鄉親們，兄弟姐妹們！”他沒有用什麼大道理開場，“我知道，大家都在議論廠裡要花大錢建實驗室的事。幾十萬，聽著嚇人，很多人可能覺得我瘋了。”
“但我今天就要告訴大家，我沒瘋！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我們為什麼要建這個實驗室？因為我們不能一輩子隻賣一種黑金肥！我們要有更好的肥，賺更多的錢！讓大家夥兒的日子過得更紅火！讓咱們靠山村，成為全縣，甚至全市最富裕的村！”
“錢教授的到來，就是我們的機會！抓住這個機會，我們就能一飛衝天！錯過了，我們可能很快就會被彆人模仿，被彆人超越，到頭來，大家又要回到從前下地刨食的日子！”
“現在，建實驗室的錢，還差一半。我已經聯係了銀行，準備拿咱們的廠子做抵押去貸款！這意味著，如果我失敗了，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廠房、機器，都會被銀行收走！”
他的話，讓在場的工人們一片嘩然。他們沒想到，廠長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我把醜話說在前麵，接下來，可能會有一段苦日子。但我李浩軒向大家保證，隻要我還有一口飯吃，就絕不會少大家一分錢的工資！我隻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咬緊牙關，把勁兒往一處使！等我們的新產品出來，我給大家發雙倍獎金！”
說完，他深深鞠了一躬。
短暫的沉默後，李二牛第一個扯著嗓子吼了起來：“廠長，你乾吧！我們都信你！大不了就是回去種地，有啥好怕的！咱們跟著你，心裡踏實！”
“對！廠長，我們支持你！”
“不就是苦點嘛！誰不是苦過來的！”
工人們質樸的呐喊，讓李浩軒心中充滿了暖意。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安撫好廠裡的情緒，李浩軒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往縣城的信用社。
信用社的馬主任，是個年近五十，戴著深度眼鏡，做事一板一眼的“老銀行”。聽完李浩軒的來意，又看了看他那張五十萬的“天文數字”貸款申請，馬主任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李廠長，你的黑金肥廠現在確實是咱們縣的明星企業，效益很好，這一點我們都清楚。”馬主任推了推眼鏡，語氣不緊不慢，“但是，你要貸的這筆款，數額太大了。我們縣信用社，一年都放不出幾筆這麼大的貸款，而且都是貸給國營大廠的。”
“用工廠做抵押，理論上可行。但我們也要評估風險。你這個實驗室，聽著很好，但畢竟是未來的事。萬一投進去，打了水漂，你拿什麼來還這筆錢？你這廠子的機器，賣給收廢鐵的，也值不了幾個錢啊。”
馬主任的話很現實，也很殘酷。
李浩軒沒有反駁，他從包裡拿出厚厚一遝文件。
“馬主任，這是我們廠這兩個月的銷售報表和利潤核算。這是縣裡出具的，申請市級重點農業技術研究室的報告。這是我剛從市裡拿到的消息，張局長親自批示，近期就要組織專家團來我們廠考察，作為全市‘科技興農’的典型來扶持！”
他把這些文件一樣樣推到馬主任麵前，最後，他拿出那張寫滿了經銷商名字的認購單。
“這是我們下遊的經銷商，連夜湊出來的二十三萬預付款。他們願意拿真金白銀，來賭我們的未來。我相信，他們的眼光，不會比銀行差。”
馬主任一張張翻看著，臉上的表情從審慎，到驚訝，再到凝重。
銷售報表上的數字，讓他心驚。政府文件的紅頭，讓他不敢小覷。而那張認購單，更是讓他感受到了李浩軒強大的市場號召力。
他沉默了許久，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
“李廠長，你讓我看到了你的實力和決心。但是，二十多萬的缺口，依然巨大。按規定，我最多，最多隻能給你批十萬的額度。再多，我就要向市聯社打報告，那流程走下來，猴年馬月都不知道了。”
十萬，杯水車薪。
李浩軒的心沉了下去。正當他準備再爭取一下時，信用社的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