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從無邊的黑暗中,緩緩上浮。
王磊最先聞到的,是濃鬱的消毒水味。刺鼻,卻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純白色的天花板,和一盞散發著柔和光線的吊燈。
他試著動了動,身體傳來一陣陣的酸痛,尤其是左臂,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傳來一陣陣灼燒般的刺痛。
“醒了?”
一個溫和的女聲傳來。
王磊轉過頭,看到一名三十多歲的女護士,正拿著一個記錄板,站在他的床邊。她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好奇,一絲讚許,還有一絲作為醫護人員的責備。
“感覺怎麼樣?”護士一邊檢查著他床頭的吊瓶,一邊問道。
“還活著。”王磊的聲音,有些沙啞。
護士被他逗笑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命大。給你清創的李醫生說,那刀口再深半公分,你這條胳膊的神經就全斷了。到時候,彆說拿槍,拿筷子都費勁。”
她頓了頓,語氣又變得柔和起來:“不過你放心,手術很成功。接下來,你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躺著,當個英雄病人。”
英雄病人?
王磊的嘴角,扯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十個小時。”護士看了看手表,“現在是演習第三天的清晨六點。你們康指揮官下了死命令,在你傷好之前,任何人不準來打擾你。你就安心在這裡,當個大爺吧。”
護士說完,又叮囑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再次恢複了寧靜。
王磊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和遠處操場上隱約的口號聲,緊繃了數天的神經,終於得到了一絲真正的鬆弛。
他知道康雷的用意。
這是要把他徹底隔離在戰場之外,既是養傷,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但,王磊的心底,卻始終有一絲揮之不去的,莫名的不安。
他像林中休憩的野獸,本能地警惕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距離野戰醫院五十公裡外的一片密林中。
三道隱蔽的身影,正蹲在一處灌木叢裡,用高倍望遠鏡,觀察著遠處公路上來往的軍車。
他們的臉上,塗著厚厚的偽裝油彩,身上的吉利服,與周圍的環境,完美地融為一體。
如果不是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
其中一人,放下了望遠鏡。他的代號,叫“幽靈”。
“藍軍的後勤補給線。每隔十五分鐘,就有一隊車隊通過。防守很嚴密,每個路口都有暗哨。”幽靈的聲音,壓得極低,通過喉麥,清晰地傳到另外兩名隊友的耳朵裡。
“我們的目標,不在路上。”另一名叫“毒蠍”的隊員,一邊擦拭著手中的匕首,一邊冷冷地說道。
他的目光,越過公路,投向了更遠方,那片被晨霧籠罩的,藍軍後方基地的輪廓。
他們的隊長,“影子”,始終一言不發。他攤開一張軍用地圖,手指,在上麵一個被紅圈標注出來的位置上,輕輕敲擊著。
野戰醫院。
當他們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就連他們這些常年執行最危險任務的頂尖特種兵,都感到了無比的詫異。
放棄所有既定的戰略目標,集結三個敵後潛伏小組,不惜一切代價,去“斬首”一個躺在醫院裡的,受傷的新兵?
這在以往任何一次演習中,都是不可想象的。
“隊長,有必要搞這麼大陣仗嗎?”幽靈忍不住問道,“隻是一個新兵而已。我一個人,就能解決。”
影子終於抬起了頭。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緒。
“能讓旅長親自下令,啟動最高級彆的‘斬首’預案,你覺得,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新兵嗎?”
影子將一份加密的電子戰報,傳輸到了兩人的戰術平板上。
戰報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幾行字,和一張無人機拍攝的,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站在十幾具冒著紅煙的“屍體”中間。
“狼牙……全軍覆沒。”毒蠍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