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兢兢業業地在李先生家做著保姆,他也按時給我發工資,我們維持著一種客氣而疏遠的雇傭關係。
日子一晃……。
就這樣,平靜而又暗流湧動地過了三個月。
那天晚上,李先生忽然敲響了我客房的門。
他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種我許久未見的、混合著愧疚和渴望的神情,不由分說地擁抱了我,聲音低沉:
“青青,過去的事是我不對……我們彆鬨了,好好過日子,行嗎?”
我那時正被更年期的潮熱和心煩意亂折磨著,他的擁抱和氣息非但沒帶來溫暖,反而像點燃了一根引線。
一瞬間,他帶著張嬌回家的畫麵、他說的“至死是少年”的混賬話、以及這三個月來的冷漠,全部湧上心頭。
在他家裡乾活,我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走在薄冰上。
我必須強忍著那份從心底滲出的恐懼,才能維持表麵的鎮定。
李先生已是快七十歲的人了,可他欲望的強烈程度,卻讓人瞠目結舌。
那不再是一種生命力的蓬勃,更像是一種病態的、瀕死般的占有狂想。
他渾濁眼眸裡閃爍的光,他看似不經意卻總阻斷我去路的姿態,都讓我感到一種被狩獵的寒意。
他仿佛急於抓住身邊任何溫熱的軀體,通過征服與占有,來向自己證明朽壞的肉身裡還殘存著一點活氣,用以對抗那無時無刻不在逼近的、巨大的虛無。
他對我身體的糾纏,與其說是出於愛戀,不如說是一種絕望的確認。
這欲望裡裹挾著深深的恐懼,因而顯得格外焦灼、貪婪,甚至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毀滅感。
而我,就是他那瘋狂欲望麵前,最近也最怯懦的獵物
三個月來的冷遇、更年期的煩躁、以及對他觸碰的生理性厭惡,在這一刻彙集成一股無法阻擋的洪流。
我的身體先於理智做出了反應——猛地將他推開!
積蓄已久的力量和怒火同時爆發,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尖利和堅決:
“不可能!李先生,請你出去!我們現在這樣挺好,就是雇主和保姆!”
話音落下,空氣凝固了,隻剩下我們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他愣住了,臉上的柔情瞬間凍結,轉而變得鐵青。
他什麼也沒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充滿了被拒絕的惱怒和難堪,轉身摔門而去。
然而,又過了一個星期。
就在我以為這場風波會慢慢平息時,李先生在一次晚飯後,麵無表情地將一個信封放在桌上。
“小劉,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外加一點補償。你先走吧。”
他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這房子我準備空一陣子,我要出去旅行一段時間。”
我的心猛地一沉。來了。這就是他報複的方式,用最直接的經濟手段,宣告我“出局”。
一股寒意沿著脊椎爬上來,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到慌亂。
我沒有去碰那個信封,而是平靜地抬起頭,看著他,問了一個他最意想不到的問題:
“李先生,你旅行要去多久?是一個月,還是三個月,或者更久?”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問這個,怔了一下,含糊地說:“說不好,可能一兩個月吧,也可能是一年兩年吧。”
“好。”我點了點頭,語氣就像在討論一件平常的家務事,
“既然這樣,我就不耽誤你行程了。我明天就搬走。不過,在我找到新工作穩定下來之前,我和思李的東西先暫時放在一樓的儲物間,可以嗎?免得來回折騰。你回來前,我會都清走。”
我提出這個請求,神態不卑不亢。
這既是為自己爭取了寶貴的緩衝時間保留了歸來的一絲可能性),也維持了離開的體麵,更暗示了一種“我並非被你掃地出門,而是配合你的行程主動離開”的姿態。
我沒有哭鬨,沒有乞求,隻是冷靜地處理“離職手續”。
然而,李先生遠比我更冷靜,更清晰。
他早已下定決心要將我逐出這棟彆墅,隻是他絕不會親口說出那句刻薄的話,以免落下把柄,損了他一貫“體麵”的形象。
他用的,是更決絕的方式。他不吵不鬨,隻是用那張放在桌上的信封,用那句“房子要空置”的通告,像設定一個無情的倒計時,逼我在孤立無援中看清現實——這裡再也沒有我的位置。
他要把我逼到懸崖邊,然後,等著我自己邁出那一步。
這樣,在他心裡,甚至在外人看來,就不是他“李先生無情驅逐保姆”,而是我“小劉自己選擇離開”。
他既能如願以償,又能保全他那可悲的、自欺欺人的名聲。
我沉默了幾秒,然後,幾乎是在喉嚨裡,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嗬,終究薑還是老的辣。
這場棋,從一開始,勝負就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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