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依舊在流逝,但於我,它終於從一把刻刀,變成了一片可以安然漂浮其上的海洋。
我保存文檔,關閉了電腦。
黑暗降臨的瞬間,我聽到心裡一聲極輕的歎息,不是悲傷,而是類似於長途跋涉後,終於到家時,卸下行囊的那一聲喘息。
所有激烈的,都已平息。
所有離散的,都已在記憶的廣闊處悄然相聚。
這一刻,萬籟俱寂,而生命圓滿。
第二節:醫院的電話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像一把冰冷的剪刀,悍然剪斷了夜晚的寧靜。
我心頭莫名一跳,放下才戴好的鐲子,拿起聽筒。
“喂,你好,是劉青青女士嗎?”一個陌生而急促的女聲傳來,背景音是嘈雜的腳步聲和醫療設備的滴滴聲,“這裡是市第一醫院急診科。李建國先生病危,情況很不好,請你立刻過來一趟!”
“……什麼?”我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李先生的名字——“李建國”——這個幾乎已被“李先生”這個稱呼取代的本名,此刻被以一種宣告危機的方式喊出,顯得格外陌生和驚心。
“他……他怎麼……”我的喉嚨發緊,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傍晚時分,他雖然疲憊,但還好端端地吃了6塊紅燒肉,還有半碗雜糧飯……怎麼會?……
“突發性心肌梗塞,很危急!他在昏迷前,反複重複你的名字,我們才找到了這個電話號碼。請儘快!”
護士的語氣不容置疑,隨即掛斷了電話。
聽筒裡隻剩下忙音,嘟嘟嘟……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也敲打在我驟然停滯的心跳上。
——病危。
這兩個字像巨石一樣砸下來。剛才所有的釋然、平靜,對過往的梳理和放下,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和……可笑。
我以為我們已經走過了驚濤駭浪,迎來了平淡的港灣。卻沒想到,命運在這裡埋下了最猝不及防的驚雷。
我僵在原地幾秒,然後猛地驚醒過來,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差點拿不住電話。
我胡亂地套上外套,抓起手包,鑰匙哐當掉在地上也顧不上去撿。
衝出門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這間屋子。
燈光溫暖,電腦屏幕還幽幽地亮著,那個寫著過往的文檔還沒來得及保存。
而它的主人,此刻正躺在冰冷的醫院裡,生死未卜。
電梯下降的數字慢得令人心焦。我腦子裡閃過無數畫麵:他穿著那件淺藍色襯衫出門的背影,他蹲下來對思李解釋時尷尬的表情,他吃麵時疲憊的側臉,還有更早以前,在藍山酒店,他眼裡曾有過的、短暫的光亮……
怨恨嗎?計較嗎?爭奪嗎?
在“死亡”這個巨大的陰影麵前,那些糾纏了我日日夜夜的情緒,瞬間被碾壓得粉碎,輕飄得不值一提。
此刻,我隻有一個念頭:去醫院!立刻!馬上!
出租車在夜色中疾馳,窗外的流光溢彩變成了模糊的色塊。我緊緊攥著手機,指甲深陷進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李建國……你千萬不能有事。
你還沒有看到思李長大,還沒有……你欠我一個結婚證……
……淚水,直到這一刻,才後知後覺地洶湧而出,模糊了窗外整個城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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