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午後的靜默
下午,一頓安靜的午飯過後,周教授起身。
“小劉,”他走到臥室門口,停下腳步,聲音帶著一絲午後的慵懶,“你可以休息一會兒。下午兩點,再開始整理。”
話音剛落,他便推門進去,“哢噠”一聲,臥室門輕輕地關上了,將我和客廳的寂靜留在了一起。
突如其來的獨處,讓整個空間的氣氛瞬間變了。
陽光斜斜地穿過紗簾,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裡漂浮著微塵,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剛才餐桌上那種無形的壓力,隨著他的離開,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龐大、更令人無所適從的空曠感。
我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休息一會兒”?這短暫的、被賜予的自由,反而讓我不知該如何安放自己。
收拾妥當,我在客廳的沙發邊緣輕輕坐下,身體有些僵硬。
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那扇緊閉的臥室門。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我端起桌上已經微涼的水喝了一口,視線落在書房的方向。那本藍色的日記本,此刻正安靜地躺在書桌上,像一個沉默的旋渦,吸引著我。
兩點開始整理……“救贖”。這兩個字又浮上心頭,沉甸甸的。
我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日記裡那個為愛癡狂的年輕身影、還有那疊厚厚的五千元鈔票……它們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我無法解讀的圖景。
牆上的掛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不緊不慢地走向兩點。
第二章:塵封的告白日記內容)
兩點以後他準時走出了臥室…自己去沏了一杯茶…他坐回了沙發,我坐回了電腦旁…
我又打開了那本日記
x年x月月x日陰
渾渾噩噩回到單位。恰逢年底考核,索性將全部精力投入工作,用疲累麻痹自己,或許能暫時忘卻那蝕骨的痛與惑。隻有趴在辦公桌上,才能阻止自己奔向郵局發電報、寫信的衝動——可我該寄往何處?)
x年x月x日晴
一把手的女兒雲雪梅,近來時常出現在辦公室。她像一團火,熱情、主動,帶著不容拒絕的關懷。今天又送來水果,說是她父親讓帶的。領導看我的眼神也愈發和煦。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可我的心是口枯井,再多的陽光也照不進去。)
真是羨慕,她有這樣一個爹。
念頭一閃,便勾起了自己的舊事。我年輕那會兒,也曾有過俊俏小夥投來示好的目光。可每每此時,身邊那些年長的人,總會幽幽歎一句:“可惜了”。
當時不解,如今才算徹底明白。那一聲“可惜”,哪裡是惋惜?分明是把我的家境、我這個人,放在秤上掂量過後,冷冷地吐出的兩個字:“不值”。
“嗬嗬”…我自嘲式的搖搖頭,繼續看下……
x年x月x日大雨
她的城市,今日是否也下雨?思念與不甘如藤蔓絞緊心臟。下班後未去食堂,買了一瓶烈酒回到宿舍。隻想醉一場,求一夜無夢。)
x年x月x日晨霧
頭痛欲裂中醒來,卻驚得魂飛魄散!雲雪梅竟睡在身旁,發絲散落於我枕上!我登時僵住,昨夜醉酒後片段模糊,唯餘駭然。我……我們……
她醒來,雙眸清澈,並無羞澀,反是坦然。她靠過來,聲音輕柔卻似驚雷:“你昨晚,一直喊著我的名字。”
不,這不可能!我羞愧欲死,慌忙欲起。
她卻拉住我,目光灼灼:“娶我。我爸會讓你前途無量,我會對你好。”
被窩尚存餘溫,我心卻如墜冰窟。這算什麼?是趁虛而入的圈套,還是我醉酒後真的鑄成大錯?前途、責任、領導的器重、她的“清白”……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我牢牢縛住。
窗外霧濃,看不清前路,亦如我此刻心境。)
——看到這裡,我心頭一跳,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年輕的周教授,怕是讓人給下了套了。這出“醉酒同榻”的戲碼,未免也太巧了些。那雲雪梅的眼神,哪裡是少女的情意,分明是獵手鎖定目標的篤定。
x年x月x日陰於江城歸來後補記)
請假二日,終是心有不甘,再赴江城。幾經輾轉,方打聽到她老家所在,一個地圖上難尋的村落。
路途顛簸,景致愈見荒涼。至村口,見土屋數間,炊煙稀落。心中已是一沉。
遠遠望見她時,她正蹲在院中井邊漿洗衣物,身形單薄,昔日光彩儘褪。兩個半大男孩,模樣酷似,穿著打補丁的褲子,在旁安靜幫著晾曬。無需多問,一切已然明了。
巧英抬頭見我,驚愕凝固在臉上,隨即化為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邀我入內,屋內四壁蕭然。她低聲述說:歸家後母親病逝,留下這對孿生幼弟,家徒四壁,生計維艱。言罷,她低頭搓著衣角,再無他言。)
——唉,看到這兒,我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這巧英的境遇,竟和當年的我有著幾分淒涼的相似。她是父母雙亡,留下兩個幼弟;我是生父懦弱,繼母冷待,下麵還有三個親弟弟等著吃飯………都是苦藤上結出的瓜,誰又能比誰甜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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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得替日記裡這個叫巧英的女人,深深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