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時節的土家屯,金色的麥田裡,人頭攢動,鐮刀揮舞,汗水在古銅色的皮膚上閃著光。
就連學校也放了農忙假,半大的孩子們挎著小籃子,像模像樣地跟在大人身後,仔細地撿拾著遺落的麥穗,顆粒歸倉。
廣播裡的歌曲愈發激昂,混合著人們的吆喝聲、鐮刀的唰唰聲、打穀場上傳來的連枷聲,奏響了一曲獨屬於這個時代的、充滿汗水與希望的豐收交響。
空氣中彌漫著乾燥的麥塵和陽光炙烤泥土的氣息,悶熱而熱烈。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卻也洋溢著對豐收的期盼。
午飯時間是最令人期待的喘息。
上午開工前,李國誠就背上了那個鼓鼓囊囊的軍綠色挎包。
裡麵裝的是馮如意一大早借口去縣裡買的,實則從空間裡拿出來的好東西——噴香的肉乾、雪白的白麵饅頭、還有幾個圓滾滾的水煮雞蛋。
她細心準備了兩份,一份是他們小兩口的,另一份硬塞給了李紅南老兩口。
張翠蘭看著那油汪汪的肉乾和白麵饅頭,心疼得直抽抽,連連擺手:
“哎喲,如意,這……這太金貴了!我和你爹吃窩頭就行,這些留著你和你三哥吃!你身子才剛好,得補補!”
馮如意不由分說地把東西塞進婆婆手裡,語氣嬌憨卻堅定:
“媽媽~秋收是力氣活,最耗人了!不吃好點怎麼行?身體要是累垮了,以後還怎麼跟著我們享福?您和爸爸就放心吃吧!我們這兒還有呢,夠吃!”
李紅南在一旁看著,心裡又暖又酸。他拍了拍老伴的手,聲音有些沙啞:
“孩子一片孝心,咱們就吃吧。把身子骨養好了,往後才能有力氣幫他們帶孫子孫女不是?”
這話既是安慰老伴,也是給自己一個接受的理由。
張翠蘭這才紅著眼圈收下,轉頭對著兒子又是一通嘮叨:
“老三,你可把你媳婦看好了啊!彆讓她累著,彆讓麥芒紮著,仔細她的傷!聽見沒?”
“哎!娘,您就放心吧!”
李國誠大聲應著。
中午休息的哨聲終於吹響了,悠長而疲憊。
忙碌了一上午的人們如同潮水般從麥田裡退出來,紛紛尋找樹蔭、田埂坐下,捶打著酸痛的腰背。
李國誠牽著馮如意,提著那個引人注目的挎包,找到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楊樹下。
他二話不說,利落地脫下自己那件被汗水浸透的舊外衫,仔細地鋪在樹根旁相對平整乾淨的地麵上。
“媳婦,坐這兒,地上涼氣重。”
他拉著馮如意坐下,自己則隻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甚至有些破洞的老頭汗衫,露出結實的古銅色臂膀和線條分明的肌肉。
他又從水壺裡倒出些清涼的水浸濕了隨身帶的毛巾,先仔細地給馮如意擦臉、擦手。
她愛乾淨,這一上午的塵土和汗水肯定讓她不舒服了。
他這無微不至的照顧,立刻引來了周圍歇晌社員的注目和議論。
一個皮膚黝黑、麵相刻薄的大媽撇著嘴,聲音尖銳地笑道:
“哎喲喂,國誠啊,你這哪是伺候媳婦,你這是供了個祖宗吧?咋不乾脆把她彆褲腰帶上呢?”
另一個常年被丈夫忽視、累死累活也沒句好話的大嬸也跟著酸溜溜地附和:
“就是!還是城裡來的小姐金貴喲!俺們這些鄉下婆娘,皮實,可比不了!”
還有一個大姐,語氣更是酸得能擰出水來:
“滬市來的又咋樣?還不是嫁到我們這窮溝溝裡了?過不了兩年,風吹日曬的,保管跟咱們一樣,黑得跟煤球似的!看她還嬌氣個啥!”
這些帶著嫉妒和惡意的議論飄過來,李國誠臉色一沉,剛要開口,卻被馮如意輕輕拉住了手。
她好似沒聽見那些話一樣,拿著那條被自己擦過已經有些臟了的毛巾,又用水壺裡的水仔細衝洗乾淨。
然後踮起腳尖,認真地給李國誠擦拭臉上、脖子上的汗水和灰塵。毛巾很快變得黢黑。
“媳婦,彆……弄臟了帕子……”
李國誠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頭。
馮如意卻固執地扳正他的臉,聲音又軟又清亮,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哎呀,老公~你比毛巾精貴多了!你照顧我辛苦啦,我也要心疼我的老公呀!”
這話像是一碗溫熱的蜂蜜水,直接澆灌進李國誠的心窩裡,甜得他渾身舒泰,剛才那點不快瞬間煙消雲散。
他傻嗬嗬地看著媳婦,眼裡全是光。
周圍那些說酸話的人,被馮如意這直白又真誠的秀恩愛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表情訕訕的。
馮如意才不管他們,拉著他坐下,打開那個鼓鼓囊囊的挎包,開始往外拿吃的。
這一拿,更是讓周圍響起了一片壓抑的吸氣聲!
油光鋥亮的肉乾!
白胖胖的細麵饅頭!
還有好幾個剝了殼、白白嫩嫩的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