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綠皮火車喘著粗氣,終於緩緩停靠在了帝都火車站。
馮如意被李國誠小心地護著,隨著人流走下火車。
一股混雜著煤煙、人潮汗味和北方乾燥冷空氣的氣息撲麵而來。
1968年的帝都火車站,遠非後世的宏偉光亮。
站台陳舊,牆壁上刷著斑駁的標語,巨大的穹頂下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蒸汽機車噴出的白色水汽。
廣播裡放著激昂的進行曲,聲音有些失真。旅客們穿著藍、灰、綠為主色調的衣裳,提著印有“為人民服務”字樣的帆布包或藤編箱,行色匆匆,麵色多是疲憊與謹慎。
偶爾能看到戴著紅袖章的人員走過,目光銳利地掃視著人群。
馮如意下意識地握緊了李國誠的手。
這撲麵而來的時代感,遠比土家屯更加強烈和壓抑。
“彆怕,媳婦,跟著我。”
李國誠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手臂有力地環著她的肩膀,將她與擁擠的人群隔開。
他高大的身軀和冷峻的眼神,讓周圍匆忙的人流不自覺地為這對看起來有些“特殊”的夫妻讓開些許空間。
出站口,早已有兩名穿著中山裝、神情精乾的青年等候著。
看到張庭軒,他們立刻迎上來,沒有多餘的寒暄,隻是微微點頭示意。
“首長,車已經在等了。”
其中一人低聲道。
張庭軒麵色凝重地點點頭,示意馮如意和李國誠跟上。
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無聲地滑到路邊,在這個自行車仍是主流的年代,顯得格外紮眼又氣勢非凡。
路人投來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又迅速低下頭匆匆走開。
車子駛過帝都的街道,灰牆灰瓦,標語林立,行人車輛不多,有一種奇異的肅穆感。
馮如意靠在車窗邊,默默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心裡既緊張又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期待。
他們沒有去什麼豪華賓館,而是被安排在了一個守衛森嚴、看起來極其普通的內部招待所。
房間乾淨整潔,但設施簡單,甚至有些陳舊。
隨行人員幫他們把那個簡單的行李包拿進房間,低聲道:
“兩位同誌請先休息,首長那邊安排好了,我們會立刻來接你們。”
說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帶上了門。
馮如意能感覺到,門外留下了人。
李國誠仔細檢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又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外看了看,這才稍稍放鬆,對馮如意說:
“媳婦,這地方……挺嚴實。”
馮如意點點頭,剛想說什麼,房門就被輕輕敲響了。
來接他們的人去而複返,語氣依舊恭敬卻不容拖延:
“馮同誌,李同誌,首長現在有時間見你們。”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還是那輛紅旗轎車,載著他們穿過幾條安靜的街道,駛入一個更加幽靜、崗哨林立的大院。
經過嚴格卻快速的檢查後,車子在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前停下。
張庭軒早已等在門口,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對兩人點了點頭,便轉身引著他們走進樓內。
走廊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厚厚的羊毛地毯吸收了腳步聲,牆壁是簡單的白灰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