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屯上空彌漫著久違的肉香，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分到豬肉的喜悅裡。
條件好點的人家盤算著切點肥肉煉油，油渣炒白菜，再割一小條五花肉紅燒，那就是頂頂好的年夜飯了。
條件差些的，也小心翼翼地把那點肉用鹽醃起來，掛在房梁上，指望著能吃上小半年油腥。
馮如意看著李國誠拎回來的肉，除了按工分分到的那份，還有他特意跟大隊花錢買下來的幾根沒什麼人稀罕的大骨頭棒子，兩個豬蹄，以及一小木桶新鮮豬血。
一些手裡還有點閒錢的知青，也湊錢跟大隊買了一點邊角料的肉，好歹能沾點葷腥。
大家正喜氣洋洋地準備回家張羅吃的，或是琢磨著怎麼醃製保存，一道尖銳又熟悉的哭嚎聲，
就像烏鴉叫一樣，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喜慶，精準地響徹在李家院門外。
“哎呦喂~我苦命的兒啊~你們咋就這麼狠心啊~眼睜睜看著我們娘幾個餓死啊~”
隻見趙小草蓬頭垢麵，帶著李天、李瑤、李剛三個孩子，又堵在了李家門口。
三個孩子也是麵黃肌瘦，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眼神卻不再是以前的蠻橫，反而透著一股壓抑的陰沉。
自從趙天寶被抓去勞改，趙家徹底散了架。
幾個兒子鬨著分了家，趙老婆子吳金香把一腔邪火全都撒在了喪門星女兒趙小草和三個拖油瓶外孫身上。
非打即罵，吃的更是克扣得厲害。
今天她就是打聽到土家屯分豬肉，特意逼著趙小草帶著孩子來李家鬨，想占點便宜，最好能把李家的肉弄回去。
這吳老婆子也不是完全拎不清，她知道李國忠不是李家親生的，還斷了親，按理說沒臉上門。
但她就是吃準了張翠蘭心軟，看不得孩子受苦，想來道德綁架。
三個孩子在趙家過的簡直是地獄般的日子，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還有乾不完的活，動輒被打罵，還被屯裡孩子指著鼻子罵勞改犯的崽子。
他們心裡恨毒了所有人，包括逼他們來的姥姥，也包括見死不救的李家。
但他們學乖了，知道明著鬨占不到便宜，隻是用那種毒蛇一樣的眼神，陰惻惻地看著李家的大門。
李國誠眉頭緊鎖，不想讓這些糟心玩意兒汙了媳婦的眼，抱著馮如意就想繞開他們進屋。
“老公~”
馮如意卻軟軟地叫住他，湊到他耳邊，用氣聲說道，
“你去媽那兒，把今天分的豬肉都拿回來。就跟媽說……高人想吃咱們土家屯自己殺的年豬，點名要了。
我這兒另外給媽準備了更好的五花肉和大肥肉，讓她煉油或者做菜都行。今天拿回來的，咱們都留著，我給高人做點好吃的。”
李國誠一聽是高人想要，立刻重視起來：
“好，媳婦，我這就去娘那兒拿。”
他抱著馮如意先回了自家屋，小心把人放在炕上，這才轉身去了老宅。
張翠蘭一聽是如意要，二話不說，趕緊把分到的所有豬肉，包括一塊不錯的五花肉和一大塊肥膘，都用麻繩串好，讓李國誠帶了回去。
這一幕，恰好被躲在牆角偷看的趙小草和李天看在眼裡。
眼見著李國誠提著那麼多肉回了自己家，緊閉了院門，趙小草心裡的貪婪和不滿瞬間爆發了！
她猛地衝出來，一屁股坐在李家院門口，拍著大腿就開始嚎：
“沒天理啊！大家都來看看啊！老李家這是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啊！分了那麼多肉，一口都不舍得給我們這些親戚吃啊！
我男人好歹也是從他們老李家出去的啊！現在人沒了，他們就這麼對我們啊！心腸也太狠毒了啊！”
三個孩子也配合地開始乾嚎，聲音淒厲。
周圍的鄰居被這動靜吸引過來，指指點點。
張翠蘭和李紅南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臉色十分難看。
李國誠在院裡聽得火冒三丈，正要出去理論，馮如意卻拉住了他。
“老公，扶我出去看看。”
她臉色依舊蒼白，帶著病弱的姿態。
李國誠拗不過她，隻好扶著她來到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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