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
林凡目光如炬,審視著馬背上這個瘦弱卻脊梁挺首的少年。這個名字,他隱約有些印象。在原本的曆史脈絡中,裴旻乃是開元盛世後的劍聖,詩仙李白曾從其學劍。但眼前少年,年紀、境遇,似乎都與那傳說相去甚遠。是巧合同名,還是…時空錯亂下的異數?
更讓他在意的是,少年體內那股被激發出的、雖微弱卻純粹至極的劍意,以及那特殊血脈對幽冥符文的抗性。此子,絕非常人。
“為何被幽冥道所擒?”林凡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裴旻眼中瞬間燃起熊熊怒火與刻骨仇恨,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他們…他們屠了我的村子!爹娘…鄉親們都…他們說我的血有什麼‘劍骨’,要拿我去煉什麼‘劍傀’!”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鮮血滲出,卻渾然不覺。
劍骨?劍傀?林凡心中微動。幽冥道的手段果然層出不窮,竟連這種傳說中的體質都覬覦。
“你想報仇?”林凡問。
“想!”裴旻毫不猶豫,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凡,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您…您能救我,定是了不得的高人!求您收我為徒!教我本事!我裴旻願做牛做馬,隻求有朝一日,能斬儘幽冥妖人!”
少年眼神中的純粹仇恨與渴望,如同未經雕琢的璞玉,帶著致命的鋒芒。
林凡看著他,沉默了片刻。亂世之中,收徒意味著責任和羈絆。但他此刻南下,正需助力。此子資質非凡,若是培養得當,或可成為一柄直刺幽冥道心臟的利劍。
“我不收徒。”林凡緩緩開口,看到少年眼中瞬間黯淡下去,才繼續道,“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跟在我身邊,你能學到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能否報仇,也看你自己的本事。”
裴旻黯淡的目光瞬間再次亮起,如同星辰!他掙紮著想要下馬行禮,卻被林凡用罡氣托住。
“不必這些虛禮。跟上,彆掉隊。”林凡語氣依舊冷淡,一勒韁繩,戰馬再次邁開四蹄,向著南方那片更加幽深、霧氣彌漫的沼澤深處行去。
裴旻緊緊跟上,抿著嘴唇,眼神堅定無比。
兩人兩馬,一前一後,沉默地行走在荒蕪死寂的沼澤中。天色迅速暗沉下來,霧氣越來越濃,帶著刺骨的陰寒,甚至能隱約聽到霧氣深處傳來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和鎖鏈拖曳聲。
林凡神識全開,金丹境的靈覺如同明燈,指引著方向,規避著暗藏的危險。他能感覺到,越是深入,空氣中的幽冥死氣越發精純濃鬱,甚至開始主動侵蝕生機。尋常人在此,恐怕不消片刻便會氣血枯敗而亡。
裴旻顯然也感受到了不適,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但他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努力調動著體內那微弱的劍意抵抗著陰寒侵蝕。
林凡瞥了他一眼,屈指一彈,一縷精純的罡氣渡入他體內,助他穩住氣血。裴旻身體一暖,感激地看了林凡一眼。
又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天色徹底黑透。霧氣濃得化不開,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林凡眼中偶爾閃過的幽光,能照亮方寸之地。
突然,林凡猛地勒住戰馬。
前方霧氣中,隱約出現了一片模糊的黑影,似乎是一片枯死的樹林。但樹林的形狀極其怪異,枝杈扭曲,如同無數掙紮的鬼手。更令人心悸的是,林中彌漫著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怨毒氣息,遠比外圍濃鬱十倍!
“就是這裡了。”林凡低聲道。根據張璘死前供述,野鬼坡就在這片沼澤中心,特征便是這片鬼手林。
他翻身下馬,將戰馬拴在一旁枯樹上。裴旻也連忙照做。
“跟緊我,收斂氣息,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聲,不準出手。”林凡聲音凝重地吩咐。
裴旻重重點頭,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原本屬於某個幽冥道徒)的佩刀刀柄。
兩人悄無聲息地潛入鬼手林。
林中更是陰森恐怖,腳下是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腐葉枯骨,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扭曲的樹枝如同活物般,偶爾會無聲無息地拂過他們的頭頂肩膀,帶著刺骨的冰涼。
嗚嗚嗚——
若有若無的哭泣聲更加清晰了,仿佛就在耳邊回蕩。
林凡神識仔細掃過每一寸土地,很快,在一棵最為粗壯、完全枯死、樹身布滿詭異瘤節的古槐樹下,發現了一絲微弱的能量波動。
就是這裡!
他走到槐樹下,手掌按在樹身一個不起眼的瘤節上,《幽海蛟噬功》罡氣緩緩注入。
嗡…
樹身輕微震顫,地麵無聲無息地滑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的漆黑洞口!一股更加精純、卻帶著陳腐血腥味的陰風從中湧出!
洞口下方,是一條粗糙開鑿的石階,深不見底。
林凡毫不猶豫,率先踏入。裴旻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後。
石階蜿蜒向下,越是深入,周圍的石壁越發潮濕,甚至開始滲出暗紅色的水珠,如同血淚。兩旁的牆壁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古老的壁畫,描繪著血腥的祭祀、痛苦的魂魄、以及一些形態詭異的幽冥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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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仔細看著這些壁畫,心中震動。這些壁畫的風格和內容,遠比幽冥道的曆史更加古老、更加原始,仿佛描繪的是某種上古時期的幽冥信仰!
難道這野鬼坡,在幽冥道到來之前,就是一處古老的幽冥祭祀之地?
終於,石階到了儘頭。前方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石窟!
石窟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由黑色巨石壘砌而成的血池!池中血液早已乾涸發黑,卻依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和濃鬱的怨力。血池周圍,矗立著九尊麵目猙獰、青麵獠牙的惡鬼石雕,每尊石雕掌心都托著一個熄滅已久的燈盞。
而石窟的牆壁上,密密麻麻開鑿著無數個大小不一的壁龕,每個壁龕中,竟然都擺放著一具具早已風乾成臘屍般的屍體!男女老幼皆有,姿勢痛苦,仿佛在無聲呐喊!
這裡根本不是什麼交接點,而是一處古老的、規模宏大的幽冥祭壇!
林凡能感覺到,此地殘留的幽冥法則氣息,甚至比他之前接觸過的任何地方都要濃鬱、古老!
“唔…”裴旻看到這恐怖景象,腸胃一陣翻騰,臉色慘白,差點吐出來,卻被林凡用眼神嚴厲製止。
林凡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整個祭壇。很快,他在血池邊緣,發現了一些新鮮的腳印和拖曳的痕跡,以及…幾滴尚未完全乾涸的、暗藍色的血液!
那血液中,散發著一種與幽冥死氣同源卻又更加冰冷、更加純粹的能量波動!
“看來,有人比我們先到了一步,還發生了爭鬥。”林凡蹲下身,沾了一點那藍色血液,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
是幽冥道內訌?還是那所謂的“巡河使”冥竹先生遇到了麻煩?
他順著血跡和痕跡,走向石窟深處。那裡還有一個更小的耳室。
剛走到耳室門口,一股極其強大的能量波動和濃烈的死氣便撲麵而來!
林凡心中一凜,示意裴旻退後,自己悄無聲息地潛到門邊,向內望去。
隻見耳室內,景象更加駭人!
一具穿著華麗幽冥道袍、心口被破開一個大洞、血液幾乎流乾的屍體倒在地上,麵目扭曲,手中還緊緊抓著一塊斷裂的黑色令牌——正是“鴉巢”最高首領,“鴉母”!
而耳室中央,一個身著水墨色長衫、麵容枯槁、眼神卻銳利如鷹的中年文士,正盤膝而坐,雙手結印,頭頂懸浮著一枚鴿卵大小、不斷滴溜溜旋轉、散發出恐怖吸力的幽藍色珠子!
那珠子正瘋狂地抽取著整個祭壇殘留的古老幽冥之力和怨氣!甚至“鴉母”屍體中殘存的魂能也被強行抽出,融入珠中!
中年文士嘴角溢血,顯然也受了不輕的傷,但臉上卻帶著一種瘋狂的喜悅!
冥竹先生!他在強行煉化這祭壇的本源之力!
林凡瞳孔驟縮!他能感覺到,那枚幽藍色珠子一旦煉成,威力絕對非同小可!甚至可能是一件接近法寶級彆的邪器!
絕不能讓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