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走出李儒那座幽靜小院的月亮門,正午的陽光當頭照下,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驅散了書房內帶來的陰冷,但那股鑽入骨髓的寒意,卻並未消散分毫。
李儒最後那句輕飄飄的話,像一根無形的絞索,已經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女人的手段,當真了得。”
一句看似稱讚貂蟬的話,卻將所有的不合理,所有的巧合,都推到了那個被他“看管”的女人身上。李儒沒有找到林淵的破綻,於是他乾脆為整件事,塑造了一個新的、更完美的“主謀”。
一個能將王允、呂布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絕世妖姬。
這個罪名,何其荒唐,又何其致命。
從此以後,他林淵不再是一個立下奇功的幸運兒,而是看管“主謀”的獄卒。他和貂蟬被捆在了一起,置於李儒那條毒蛇的持續凝視之下。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將被放在放大鏡下,仔細審視,尋找著那所謂的“同謀”的證據。
高明,實在是高明。
林淵走在回自己院落的路上,沿途的親兵、侍女紛紛向他躬身行禮,眼神中帶著敬畏。可林淵卻覺得,自己像是戴著枷鎖在遊街。他一夜之間得到的一切,地位、賞賜、美人,都成了李儒為他量身打造的囚籠。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揮退了上前來伺候的侍女,將自己一個人關進了屋裡。
房間裡很安靜,他能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聲。方才在李儒麵前,他看似對答如流,實則精神一直繃緊到了極致。此刻鬆懈下來,後背的衣衫才感覺到一片冰涼的粘膩,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坐到案前,為自己倒了一杯涼茶,一飲而儘,試圖用冰冷的茶水來平複內心的波瀾。
不行。
他不能就這麼被動地等待李儒來找破綻。他必須想辦法,將那條灰色的“懷疑”之線徹底斬斷。
可要如何斬斷?
李儒的懷疑,根植於整件事的“不合理性”。一個普通的親兵校尉,怎麼可能憑著直覺就撞破了司徒與溫侯的密謀?這個邏輯上的硬傷,無論他用多少話術去彌補,都像衣服上的補丁,欲蓋彌彰。
除非……能為這份“不合理”,找到一個合理的源頭。
林淵閉上眼睛,腦海中瘋狂複盤著與李儒的每一次對話,每一個眼神。他試圖將自己代入李儒的視角,去思考,去揣摩。李儒這種人,多疑而謹慎,他不會相信運氣,隻相信邏輯和利益。
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全部的意念都彙聚到了姻緣天書的視野中,那個盤踞在李儒頭頂的紫色毒蛇氣運上。他死死地盯著那條連接著自己和李儒的灰色絲線,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
他想看得更深,看得更透徹!他想知道這條毒蛇的七寸究竟在哪裡!
就在這股意念達到頂峰的瞬間,林淵的腦海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有一根針,狠狠紮進了他的精神核心。眼前的世界猛地一黑,隨即,姻緣天書的視野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原本清晰的、代表著當下人際關係的絲線網絡,開始變得模糊、虛化。緊接著,一些從未見過的、破碎的、黯淡的光影,從虛無中浮現出來。
【精神力高度凝聚,天書解鎖新能力:追本溯源】
【可消耗大量精神力,短暫窺探目標人物已斷裂或已產生裂痕的重大因果線】
一行金色的文字在林淵的視野中一閃而過。
他顧不上研究這行字的具體含義,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浮現出的景象所吸引。
在他的“視線”儘頭,李儒的身影再次出現。但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當下的李儒,而是一個個屬於過去的片段。
第一個片段,是在西涼的軍帳之中。那時的董卓,還未發福,身形魁梧,眉宇間滿是梟雄的霸氣。而李儒,則要年輕許多,他站在董卓身側,眼神銳利,意氣風發。在天書的視野裡,一條粗壯無比、閃耀著純粹紫色光芒的絲線,將他們二人緊緊地連接在一起。絲線上標注著兩個字——【知遇】。那時的他們,是完美的君臣,是彼此最大的依仗。
畫麵一轉,來到了火光衝天的洛陽城。董卓高坐龍椅,醉生夢死,而李儒站在階下,眉頭緊鎖。他們之間的那條紫色絲線,依舊粗壯,但光芒卻不再那麼純粹,其中混入了一絲渾濁的黑色。
畫麵再次跳轉,是遷都長安的路上。李儒獻計,董卓采納,但執行過程中的種種暴行,卻遠超李儒的預想。他看到李儒不止一次地向董卓進諫,卻被不耐煩地揮手打斷。那條紫色的絲線,在一次次的爭執與失望中,被無形的力量反複拉扯、消磨。